第一章伤春
第一章伤春
苏宅的春天，葳蕤的草木攀上墙头，迎着春风兀自地开出一朵百花。洁白耀眼，又让人有些心惊。如今的苏宅已经不再似昨日的光景。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隐隐让人觉得寒意阵阵。
苏家小姐身着素净棉布裙，一根玉簪斜斜地插在发髻上，有些随意，又有些失落。这小姐名唤苏莲落，她出生那日，苏府的莲花一夜之间尽数凋落。有人告诉苏老爷：这个孩子怕是不祥之人，还是早早送走为好。苏老爷呵退那人，并为那襁褓里的女婴取名：苏莲落。
此时，丫鬟如意已经点燃了檀香，这时节，檀香最能安神顺气。苏莲落在窗边搭了绣绷，她端坐着，眼神有些恍惚。
“小姐。今日要绣什么呢？”
“不知。”
“无论小姐绣什么，如意都觉得好看呢！”如意笑嘻嘻地说着，莲落抬头看了她一眼，如意这才注意到小姐的眼角竟然溢出了眼泪。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如意慌忙上前，用手帕轻轻轻地为莲落拭泪。
“如意，父亲怕是回不来了。”
“不。怎么会呢？老爷一生行善，他一定能逢凶化吉的。”如意的声音由强转弱，到了最后，她也哭了。
两个月前，苏老爷被官兵连夜带走。那夜的火把真是刺眼，把整个苏府都照的灯火通明。如意看到老爷被人用钢索捆好，像包粽子一样拖着拽着出了府。那些官兵个个长得穷凶极恶，他们的刀闪着寒冷的光，小姐哭喊着，却被那些人狠狠地踹倒在地上。
那夜之后，老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小姐也跟丢了魂似的。整日眼神放空，走路也是轻飘飘的。
那夜之后，苏宅的丫鬟仆人都跑了。有些人甚至还搬走了府里的家具摆件。他们都走了，如意和李嬷嬷却留下了。
在苏莲落和如意抱头哭泣的时候，李嬷嬷端着桂花银耳羹来到她们面前。
“如意。切莫再哭了。好端端的，为何要招惹小姐掉眼泪？”李嬷嬷生气的样子很吓人，眉眼似刀剑，如意怯怯地止住哭声。李嬷嬷将托盘交给如意，她缓缓地走到莲落的绣绷前：“小姐，绣朵迎春花吧。春天来了，热热闹闹的，挺好。”
“嬷嬷。我父亲真的还会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我昨夜听到喜鹊的叫声，咱们府里很快就有好事了。”嬷嬷拍拍莲落的肩膀，她的嘴角带着笑。
莲落还未答话，却听到院子外有震天似的响声。像是有人在用木锤撞门，如意腿脚飞快地跑到院门口，透过侧门的小缝隙，她又看到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
隔着门，如意听到为首的男人嘴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上次就应该把那罪臣之女给带回去，何至于让咱们白白多跑一趟。说不定这会子，咱们哥几个都已经爽了好多次了。”
“是啊。是啊。上次我就看她长得可真不错，细皮嫩肉，身段柔软，肯定是人间极品。上次她爹没死，咱们还有所忌惮，这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咱们想干啥就干啥了。那死老头子现在应该在奈何桥喝汤了。哈哈哈。”有人嬉皮笑脸地接茬。
如意奔至后门，却发现那里也有官兵在驻守，摆明了要彻底掳获她们。如意飞快地跑回内院，她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嬷嬷和苏莲落。李嬷嬷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帮畜生，不得好死。”
苏莲落此时反而没有了眼泪，她知道门外的那群人是怎样的暴虐成性，她清楚自己唯有一死了之方能终结。更何况父亲都已去了，她又何必留恋这人间？
苏莲落迅速拿起手边的剪刀抵至脖子，却被李嬷嬷劈手夺掉：“你死了，老爷的仇，谁来报？你是你们苏家最后的根，你不能对不起老爷和夫人。”
“嬷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意不安地搅动着手指，她的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不用怕。跟我来。”
李嬷嬷带着莲落主仆二人进入苏老爷的藏书阁，整个房间满当当的都是书籍，这是苏老爷的私人场所，莲落和如意几乎从未进入过这里。在第五排书架的第九个书格里，李嬷嬷摸索出来一个泛着金色光芒的钥匙。那钥匙古朴粗犷，倒像是旧时之物。李嬷嬷命如意搬开苏老爷的太师椅，椅子下面依旧是平常无奇的地砖。如意狐疑地看着李嬷嬷，李嬷嬷弯下腰，屈膝跪在地上，用手指轻轻地叩击着地砖。悠悠地，莲落和如意听到了回声。李嬷嬷用钥匙的大头撬开地砖，下方竟是漆黑一片。
李嬷嬷起身从壁橱上拿了一盏油灯交给如意，她冲如意努努嘴，如意心领神会沿着地砖暴露的空间往下走，莲落这才看清楚：那下方分明就是一条弯曲的小径。
“你们一直往前走，走到路的尽头就是青云山上的尼姑庵后院。后院左侧有个小木门，你们沿着那里走，离开这里吧。不要回来了。””李嬷嬷说罢又拿出一个绿色绸缎包裹交给莲落。
“嬷嬷。这是什么？”
“老爷出事之后，我就为你们打点了这些盘缠，穷家富路，你们一定要逃离这是非之地。小姐，你也一定要记得替老爷报仇。”
“嬷嬷。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莲落去拉嬷嬷的手，嬷嬷只是笑。
“嬷嬷。跟我们一起走吧。””如意也说。
“如意。你带着小姐快走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小姐，我们走吧。””耳边的撞门声越来越厚重，如意担心那木门支撑不了多久。她拉着莲落便往地道走，嬷嬷挥手与她们告别。
莲落被如意不情不愿地拖着走，李嬷嬷面带微笑地将地砖放好，又吃力地将太师椅挪到原来的位置。忙碌好这一切，嬷嬷不慌不忙地用蜡烛点燃了书架上的硫磺烟硝和麻油。
大火迅速燃起，嬷嬷满足地看着眼前的火光，完全忘却了周身的疼痛：很好。这火够大。不消几分钟其他各个房间的硫磺烟硝和麻油也会流窜的火苗点燃。到那个时候，整个苏府就会变成一片火海。所有的一切都会燃烧殆尽。
葬身火海，这是李嬷嬷选择的归属。二十年前，她以苏夫人陪嫁丫鬟的身份来到苏府。在苏夫人生下莲落的第九年，苏夫人去了，但她却选择留在这里。她舍不得莲落，她舍不得莲落，她甘愿花尽一生来守护莲落。如今，她做到了。
苏宅的春天，葳蕤的草木攀上墙头，迎着春风兀自地开出一朵百花。洁白耀眼，又让人有些心惊。如今的苏宅已经不再似昨日的光景。偌大的院子静悄悄的，隐隐让人觉得寒意阵阵。
苏家小姐身着素净棉布裙，一根玉簪斜斜地插在发髻上，有些随意，又有些失落。这小姐名唤苏莲落，她出生那日，苏府的莲花一夜之间尽数凋落。有人告诉苏老爷：这个孩子怕是不祥之人，还是早早送走为好。苏老爷呵退那人，并为那襁褓里的女婴取名：苏莲落。
此时，丫鬟如意已经点燃了檀香，这时节，檀香最能安神顺气。苏莲落在窗边搭了绣绷，她端坐着，眼神有些恍惚。
“小姐。今日要绣什么呢？”
“不知。”
“无论小姐绣什么，如意都觉得好看呢！”如意笑嘻嘻地说着，莲落抬头看了她一眼，如意这才注意到小姐的眼角竟然溢出了眼泪。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如意慌忙上前，用手帕轻轻轻地为莲落拭泪。
“如意，父亲怕是回不来了。”
“不。怎么会呢？老爷一生行善，他一定能逢凶化吉的。”如意的声音由强转弱，到了最后，她也哭了。
两个月前，苏老爷被官兵连夜带走。那夜的火把真是刺眼，把整个苏府都照的灯火通明。如意看到老爷被人用钢索捆好，像包粽子一样拖着拽着出了府。那些官兵个个长得穷凶极恶，他们的刀闪着寒冷的光，小姐哭喊着，却被那些人狠狠地踹倒在地上。
那夜之后，老爷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小姐也跟丢了魂似的。整日眼神放空，走路也是轻飘飘的。
那夜之后，苏宅的丫鬟仆人都跑了。有些人甚至还搬走了府里的家具摆件。他们都走了，如意和李嬷嬷却留下了。
在苏莲落和如意抱头哭泣的时候，李嬷嬷端着桂花银耳羹来到她们面前。
“如意。切莫再哭了。好端端的，为何要招惹小姐掉眼泪？”李嬷嬷生气的样子很吓人，眉眼似刀剑，如意怯怯地止住哭声。李嬷嬷将托盘交给如意，她缓缓地走到莲落的绣绷前：“小姐，绣朵迎春花吧。春天来了，热热闹闹的，挺好。”
“嬷嬷。我父亲真的还会回来吗？”
“会的。一定会。我昨夜听到喜鹊的叫声，咱们府里很快就有好事了。”嬷嬷拍拍莲落的肩膀，她的嘴角带着笑。
莲落还未答话，却听到院子外有震天似的响声。像是有人在用木锤撞门，如意腿脚飞快地跑到院门口，透过侧门的小缝隙，她又看到了那些凶神恶煞的官兵。
隔着门，如意听到为首的男人嘴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上次就应该把那罪臣之女给带回去，何至于让咱们白白多跑一趟。说不定这会子，咱们哥几个都已经爽了好多次了。”
“是啊。是啊。上次我就看她长得可真不错，细皮嫩肉，身段柔软，肯定是人间极品。上次她爹没死，咱们还有所忌惮，这一次，哈哈哈哈哈哈，咱们想干啥就干啥了。那死老头子现在应该在奈何桥喝汤了。哈哈哈。”有人嬉皮笑脸地接茬。
如意奔至后门，却发现那里也有官兵在驻守，摆明了要彻底掳获她们。如意飞快地跑回内院，她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嬷嬷和苏莲落。李嬷嬷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帮畜生，不得好死。”
苏莲落此时反而没有了眼泪，她知道门外的那群人是怎样的暴虐成性，她清楚自己唯有一死了之方能终结。更何况父亲都已去了，她又何必留恋这人间？
苏莲落迅速拿起手边的剪刀抵至脖子，却被李嬷嬷劈手夺掉：“你死了，老爷的仇，谁来报？你是你们苏家最后的根，你不能对不起老爷和夫人。”
“嬷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如意不安地搅动着手指，她的额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不用怕。跟我来。”
李嬷嬷带着莲落主仆二人进入苏老爷的藏书阁，整个房间满当当的都是书籍，这是苏老爷的私人场所，莲落和如意几乎从未进入过这里。在第五排书架的第九个书格里，李嬷嬷摸索出来一个泛着金色光芒的钥匙。那钥匙古朴粗犷，倒像是旧时之物。李嬷嬷命如意搬开苏老爷的太师椅，椅子下面依旧是平常无奇的地砖。如意狐疑地看着李嬷嬷，李嬷嬷弯下腰，屈膝跪在地上，用手指轻轻地叩击着地砖。悠悠地，莲落和如意听到了回声。李嬷嬷用钥匙的大头撬开地砖，下方竟是漆黑一片。
李嬷嬷起身从壁橱上拿了一盏油灯交给如意，她冲如意努努嘴，如意心领神会沿着地砖暴露的空间往下走，莲落这才看清楚：那下方分明就是一条弯曲的小径。
“你们一直往前走，走到路的尽头就是青云山上的尼姑庵后院。后院左侧有个小木门，你们沿着那里走，离开这里吧。不要回来了。””李嬷嬷说罢又拿出一个绿色绸缎包裹交给莲落。
“嬷嬷。这是什么？”
“老爷出事之后，我就为你们打点了这些盘缠，穷家富路，你们一定要逃离这是非之地。小姐，你也一定要记得替老爷报仇。”
“嬷嬷。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莲落去拉嬷嬷的手，嬷嬷只是笑。
“嬷嬷。跟我们一起走吧。””如意也说。
“如意。你带着小姐快走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忙。”
“小姐，我们走吧。””耳边的撞门声越来越厚重，如意担心那木门支撑不了多久。她拉着莲落便往地道走，嬷嬷挥手与她们告别。
莲落被如意不情不愿地拖着走，李嬷嬷面带微笑地将地砖放好，又吃力地将太师椅挪到原来的位置。忙碌好这一切，嬷嬷不慌不忙地用蜡烛点燃了书架上的硫磺烟硝和麻油。
大火迅速燃起，嬷嬷满足地看着眼前的火光，完全忘却了周身的疼痛：很好。这火够大。不消几分钟其他各个房间的硫磺烟硝和麻油也会流窜的火苗点燃。到那个时候，整个苏府就会变成一片火海。所有的一切都会燃烧殆尽。
葬身火海，这是李嬷嬷选择的归属。二十年前，她以苏夫人陪嫁丫鬟的身份来到苏府。在苏夫人生下莲落的第九年，苏夫人去了，但她却选择留在这里。她舍不得莲落，她舍不得莲落，她甘愿花尽一生来守护莲落。如今，她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