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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怒火

第一百一十五章怒火

不提衍之心中的小小纠结,事情已经按照之前的部署,顺顺当当地发展了下去。

不管是因青雀帝对秋岳之前在夏霖案中迟来的补偿,还是果然青雀帝对顾轻尘有几分偏爱,在早朝上,当顾默成安排的人重提户部尚书出缺之事时,青雀帝的态度一反之前的模棱两可,看也没看谢麓的脸色,直接叫朝中众人议一议户部尚书的人选。

顾默成这一招来得出其不意,早朝上谁也没想到原先默默无闻的兴王竟然率先发难,虽说这些日子底下是不免有些暗流汹涌,但户部这件事本来就是朝中列位臣工心照不宣的秘密,只等着什么时候秋岳向谢麓低头,才好让他掌管户部名正言顺。或者是谢相提出一个名字来,然后不出意外地在陛下那边过了明路也就是了。

因朝中众人几乎都是这样的想法,青雀帝同意议论人选时,诸公才惊觉不知什么时候秋岳和顾默成的联系已经变得这般紧密,不自觉地对顾默成生出了几分防备之心,又想到他背后的舅家,不由又都朝前头立着的沈璋看了过去。

连谢麓也斜睨了沈璋几眼,沈璋承受着这些目光,只袖着手在前方忍着,既不出声支持,也不反驳。

朝中几位重臣都是沉默不语,底下各派系的官员们都暗自揣测圣意和自己投靠的几位的意思,加上被顾默成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也没有别的人选好提,三三两两地说了,都是些不大合适的人,而且还互相反驳,弄到最后,看起来也好像只有秋岳这么一个人选较为合适,只是三个内阁辅相都闭口不言,朝议一直没有通过,青雀帝也渐渐显露出不耐烦的神色,早朝便一直开到了午朝后。

小午朝时分,因青雀帝累了要去用饭,一直议论纷纷的早朝这才停了下来,总管常光远安排了偏殿让讨论得口干舌燥的臣工们休息,也着人暂上了些饭菜,朝臣们这才三三两两谢过了宫里的公公,连忙三五成群地聚到一起,在偏殿讨论得热火朝天。

等到青雀帝休息完回来,午朝再开,果然气氛就为之一变,朝臣们的口径明显统一了许多,争论的议题也多半集中在是否让秋岳从户部侍郎升任户部尚书罢了,谢麓那一系的人自然是否的,但到底自持身份,只任由下面的人冲锋陷阵,而沈璋向来是看青雀帝的意思,青雀帝既然松了口,揣测帝心,沈璋那一系的人倒也不反对,竭尽全力拼命反对的,也就只剩下了顾凌风和顾凌天的人罢了。

只是一锤定音的,还是向来不掺和这些事的吏部尚书郗吾狂的参与。郗吾狂令人意外地站了秋岳这一边,他一出来,原先左右摇摆或是三缄其口的那些朝臣们都纷纷站出来支持了秋岳,连刑部尚书崔长亭都不免站出来说了一两句,但到了最后,有心人发现,真到了从头到尾保持沉默的,也就是顾默成的舅舅沈璋,以及原本应该和郗吾狂并行并处的吏部尚书梅谏圣两人罢了。

有了郗吾狂的有力支持,下了朝,秋岳就成了新出炉的户部尚书,朝中六部大员之一,金光闪闪的金字招牌。

顾默成自然是得意洋洋的,见到顾轻尘说的话这般有用,倒是更对顾轻尘高看一眼,心中琢磨着下一回究竟要怎么利用顾轻尘才好,只是沈濂看在眼里,心里却满是忧虑,见到顾轻尘对青雀帝的影响这般大,原本就对顾默成的做法忧心忡忡的他,此时更是多添了许多忧思,但看到顾默成和秋岳兴高采烈的模样,却怎么也不能在此时说出什么扫兴的话,便也只好将这些多虑吞回了肚子里。

看见顾默成高兴,顾凌天下了朝咬着牙,愣是连自己派系的朝臣都没搭理,一下朝就甩了袖子回了后宫,走路带风的速度,连顾凌风着急去追都追不上。

而刚一回宫,还没等顾凌天殿中孙总管和公梁光迎上来说些什么,顾凌天就狠狠地摔了两个汝窑精制的青花瓷,吓了他们一跳。

顾凌风刚跟进来,青花瓷就在顾凌风脚边碎开了,顾凌风惊得差点从地上跳起来,浑身一抖,才小心翼翼地绕过瓷器,苦劝顾凌天道:“阿天,莫要生气了,就算秋岳真和顾默成勾搭上,按他的性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是个户部罢了,你不是还和谢相来往甚密吗?我们也不怕他。”

“不生气!你教我怎么不生气!”顾凌天气得发抖,近乎失控地朝着顾凌风大吼,“不过是个户部罢了?呵,这是区区一个户部吗?!这是我们大凉朝的钱袋子!六部尚书,我们有哪一个能亲近?就看着户部能争取一二,现在呢?被他顾默成摘了果子!”

“我……”

顾凌风嚅嗫着说不出话,顾凌天看也不看他一眼,转头瞪着公梁光,冲他拍桌子:“让你做我的耳目,你做了吗?顾默成什么时候跟秋岳勾搭上的,又是什么时候在父皇那里动的手脚?我天天见父皇,回来一点风声没听到!今天早上被人家捅了个猝不及防!我养你们什么用?啊?什么用!”

顾凌天气得快发疯,根本不管三七二十一,满殿上下基本都被他吼过一遍,看顾凌天骂得累了坐下来,顾凌风还在一旁瑟瑟发抖,公梁光就见机地赶紧抢过孙总管的活计,给顾凌天适时地奉了一杯凉茶。顾凌天咕噜噜一口气将茶喝得干干净净,这才勉强冷静下来,长吐了一口气,悠然道:“调查顾默成和秋岳这事的前因后果,我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见面,什么时候打点好这里头的关节,这些东西一一都给我查明了,我不想再有什么意外。”

“是是是。”公梁光喏喏地应了,也不辩解,只管一叠声地应下来,也懒得去问顾凌天今天触了什么霉头,免得又被顾凌天劈头盖脸骂上这么一顿,反正他要是想要知道,总归能自己查到的,既然让顾凌天这么生气,又和顾默成、秋岳有关,看来多半是秋岳和顾默成合作拿到了户部。

不过公梁光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左右户部几乎就是秋岳一手遮天,也只有顾凌天还抱着幻想能走谢麓的路子让自己的人拿到户部尚书的位置,连顾凌风在政治上这么天真的人都不敢这么想,偏偏只有顾凌天一门心思讨好谢麓,好像户部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一样,又不好好想想,谢麓这个老狐狸纵横朝堂这么多年,又岂是好相与的?

但尽管公梁光心中的谢麓有多老谋深算就多老谋深算,在这件事上,谢麓回了谢府,也是一样黑了脸,只是因个人修养和多年的养气功夫,城府惊人,这才强忍着努力没有像顾凌天一样砸碎瓷器罢了。

不过就算要砸,谢麓府上的东西,可比顾凌天宫中的金贵多了,砸谢麓书房中的一个笔架,那也能抵得上十个顾凌天砸的贡品青花瓷了。

当然,谢麓生气,就算不砸东西,光他黑着脸这回事,都足够让谢府上下所有人屏声静气、小心翼翼了。

“秋岳和兴王利益往来,之前也有前兆,倒也并不引人惊奇。”宫徵跟着谢麓回书房坐下,背脊绷得笔直,一边说一边看着谢麓的脸色,开口措辞越发小心起来,“至于沈璋和两位殿下的反应,也俱是在算计之中,唯一事先未曾做好准备的,便是陛下的心思,还有就是……”

说到谢麓生气的最主要原因,哪怕是宫徵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郗吾狂怎么会忽然站到秋岳那一边这回事了。”

“哼。”谢麓冷哼一声,道,“这很难想么?今天整个朝会,姓梅的一句话都没说,郗吾狂又一副强势得很的样子,问题的症结肯定是在梅谏圣身上,多半是他招惹了什么事,郗吾狂替他出头罢了。否则,就郗吾狂那个性子,除了梅谏圣,还有谁让他生气又不发出来?哦,还有崔长亭。他的惫懒性子,能破天荒参与今天这种事,也就是梅谏圣才能有这样的影响力罢了。”

“谢相说得是。”宫徵略想了想,颔首应了是,又道。“既如此,我便着人将梅部堂近些日子接触的人和事都查上一遍,看看是否有迹可循。至于陛下那边么,还要劳烦谢相费心。”

谢麓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宫中的事么,查是自然要查的,不过倒不用我们费心。”

宫徵一点就通,恍然大悟,欣然道:“还是谢相英明。我这便去让人和三殿下接洽,想必三殿下现在……也很恼怒才是。”

谢麓一哂:“三殿下性子急,于这些大事上还是可靠的。不过,这次在户部上失了手,秋岳一定又要提他的纳税法子,这回我怕是挡不住了,你同殿下说一说,是时候该进京了。”

谢麓看向宫徵,一脸平静,仿佛暴雨来临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