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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来客

第五十二章来客

一面之缘?

长乐祁阳脑袋里忽然转过那个拱卫司的影子,惊讶之下,竟失声叫了出来:“是拱――”

顾乐之懒懒散散地笑了笑,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人是我借来的不假,先生还是小声些好,否则惹了人来,便是我也不好替先生遮掩了。”

见顾乐之并非实在的拱卫司之主,长乐祁阳先略松了一口气,脑袋里思绪纷纷,先在那个借字上打了打转,又与衍之的猜测互相印证,一时间乱七八糟的猜测都在脑子里打着转,却发现千头万绪,竟不知哪里是个头,便是眼前这人的心思,长乐祁阳也猜测不出,只好先放着等同衍之再商量,便直白地问了:“既如此,你又为何偏生找我?”

“我本以为长安令主还要更好说话些,却如此……”顾乐之摇摇头,无奈道,“聪明人之间,话又何必说得那么明白呢?先生如今在小七身边,又和衍之关系匪浅,衍之那边,你们对我防得紧,我为何找上先生……我既然这般开诚布公,莫非还是来找茬的吗?”

长乐祁阳若有所思:“这倒是。那么既不是敌人,淮王眼见得,便是有合作之意吗?”

“这倒也――不是。”顾乐之舌头打结,硬生生将话头拐了个弯,“既不是找茬,也不是合作。我从前悠悠闲闲,养花弄草,今后也只盼悠悠闲闲,养花弄草,对先生同小七这摊子浑水……本王倒还真没有涉足的打算。只不过嘛……”

顾乐之悠悠长舒了一口气:“我此前欠了那小总管一个人情,如今不过是还了人情罢了,先生也不必多想。”

长乐祁阳倒没想到根儿还在衍之身上,念及自身,先暗自咋舌一番,心道:衍之为了他的顾轻尘做了多少准备,若是这人不说,旁人怕是一点不知,为了护顾轻尘安生,衍之也算是步步为营,不说心智,便是这份心力,便是至难得了。

心底暗暗赞叹一番,长乐祁阳总算找回了神智,停了脚步,回身看着顾乐之,冷笑道:“只怕没这么简单吧。虽说我不通朝堂事务,但拱卫司,我还是知道的,岂是说借便能借的,淮王与拱卫司关系匪浅,又简在帝心,这么大的底牌轻轻巧巧便透露给了在下,以我如今的立场,殿下便不怕我说了出去吗?”

“我本就一清二白,坦坦荡荡,又有什么可怕的?”顾乐之先是正色,他长得正气凛然,这话说出来,竟有几分浩然之气,让长乐祁阳也不由侧目,只是转眼,顾乐之却轻笑一声,满身的正气统统收敛得干净,只余平日那副清隽尔雅的模样,眼神清澈温和,柔柔地同长乐祁阳对视,“我自信与长乐先生算是同路人,长安令主之事,先生不愿让人知道,我便不说出去,只是我这点纠葛,也盼望先生忘得一干二净才好。”

顾乐之这话柔中带刚,绵里藏针地暗藏威胁,偏偏击中了长乐祁阳的死穴。

长乐祁阳沉默片刻,便颔首转身,木屐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音又渐渐在廊下传了开去,衬得长乐祁阳的声音越发淡了起来:“你还人情的事,我瞒不住,只是你那点纠葛不让我说,这里头的解释,你倒还真看得起我。”

“自然,先生江湖威名远播,乐之早就仰慕已久。”顾乐之顾左右而言他,声音轻松惬意。

“你也不必奉承,我在江湖有几分凶名,我自己还是知道的。”长乐祁阳懒懒地回答,因着顾乐之甩给他的大包袱,也不愿同他多正经地说话,只是冷冷淡淡。长乐祁阳与世家公子气度全然不同,此时冰冰冷冷,虽是一身内宦服饰,却丝毫不掩一身杀伐凌厉,锋芒内敛,却傲骨天成,看得顾乐之呼吸一滞。

顾乐之怔怔出神,半晌方笑道:“故而我找先生,不正是找对了吗?”

“哼。”

长乐祁阳也不问顾乐之何出此言,只是哼了一声,低声自顾自不满道:“我就道天家的人,总归没有一个心眼不活络的,惯会使唤人。”

顾乐之忍俊不禁一笑,见长乐祁阳横眉冷目过来,连忙收敛了笑容,故作正经地四处瞧瞧,就是不同长乐祁阳对视。

长乐祁阳心里暗叹一声,也不再同顾乐之多说,待顾乐之如厕之后,便同顾乐之又沿着原路回了主殿,这回却只剩下了清脆的敲击声,再无人声片语。

只是待长乐祁阳同顾乐之回到主殿时,意外地发现,殿上却多了两个人。

至阳殿的宫人来来往往,忙着替那两人在席上添上饭菜碗箸,顾轻尘在上首撑着下巴无聊地坐着,衍之已然回了主殿,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宫人,见顾乐之回席,来往经过顾乐之的的宫人忙里偷闲都得向顾乐之行礼,就算衍之也遥遥地向顾乐之拱了拱手。

若是平日,瞧见衍之向自己行礼,顾乐之一定亲手上去将衍之扶起来,只是眼下顾乐之却没有这般工夫,注意力被那两人完全吸引过去,眼中一丝惊讶一闪而过,连长乐祁阳何时回到衍之身边也不知道。

“大哥?还有四王兄……”

瞧着顾乐之愣怔的模样,顾惜朝眼里全是苦笑无奈之意,显然是受人之托,无奈之下才选择在此时前来,顾凌风在顾惜朝身边,一副沉默的样子,也显然是受了嘱托了。

不过,不说衍之早料到有人会来试探,顾乐之自然也不是没有想到,否则他也不至于一直呆在至阳殿不走,除了衍之这头,自然是抱着替顾轻尘解决些麻烦,权当卖个好罢了。现下宫门已然落钥,能来的自然是住在宫中之人,顾惜朝为人温和,若有请托,自然也不得不跑上这么一趟,却只是没想到,来的是顾惜朝同顾凌风两人。

若是早知是这两位,我也不必留下来了,可惜了我府上刚请的乐司啊……顾乐之暗自心痛,一想到今夜只能留宿宫中,明日还不知要被父皇借故拉过去陪他做些什么,顾乐之只觉天昏地暗,错过一日的享乐,哪里比得上错过两日的享乐,还要陪皇帝玩乐来得痛苦?顾乐之想到这里,连话都不想说,只沉痛地坐回自己的席上,低头不语,连美人也没心情去瞧了。

谁也不知顾乐之心底想些什么,都只看着顾凌风同顾惜朝。也不等顾凌风开口说话,顾惜朝便先温和敦厚地望向顾乐之,道:“近来却少见六弟了,我同大哥临时起意来瞧瞧七王弟,却不曾想你们在此饮宴,倒是我同大哥,竟做了个不告即来,蹭了这宴的恶客。”

顾惜朝一开口,便让人浑身舒坦,如清风过竹,月照松涧。

诸兄弟中,以顾惜朝与顾乐之关系最为亲近,自小顾惜朝便温润而泽,也不争不抢,颇有古贤风范,顾乐之身上的那些风雅,也几乎全是从顾惜朝身上的风范里学来的,加上顾乐之的相貌,已经是十足十的风流蕴藉,举手投足都是浊世君子风姿,在诸兄弟中,已然算得上出类拔萃,连衍之都看得呆过。

只是见到顾惜朝,才真真让人看出,何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夫唯大雅,卓尔不群”,只令人心向往之,却如谪仙贤明,飘飘乎若未曾踏足这红尘深处。

衍之眼底迅速划过一丝惊艳和赞叹,便是顾惜朝身上这股气度,便与诸位皇子截然不同,竟有几分闲散隐士的风范,不怪乎顾惜朝虽住在宫里,却从未听闻他掺和什么宫闱之事,像是周敦颐笔下的青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般遗世独立,温润如玉,竟不似天家子。

顾惜朝向来低调,便是顾轻尘也对自己这位四王兄没什么特别印象,今日一见,虽说他同自己最不愿搭理的顾凌风走到一道儿,但顾惜朝望向自己温和包容的目光,却飞快地让顾轻尘对顾惜朝生出了好感来。

“哪有的话。”顾轻尘瞧着顾惜朝,也不由悄悄正坐起来,说话也自带了几分咬文嚼字的雅致,“四王兄……同大哥有此雅兴,肯来探望轻尘,轻尘已然铭感五内,心中不知有多欢喜,又怎会是恶客,贵客临门,蓬荜生辉才是。”

顾惜朝也不过这么一说,倒是洒脱地先拱了拱手,便扬袖端坐起来,先执箸将自己席上的几个菜一一地都尝了,才慢条斯理地看了顾凌风一眼,一直盯着茶盏神魂出窍般的顾凌风才恍然惊醒似的,动手浅浅尝了几口菜,一哂,便停箸喝起茶来,那势头,不知的倒以为顾凌风是在畅饮美酒。

“七王弟回宫日短,我本打算过些时日,待七王弟安顿下来,更习惯了些再上门叨扰,只是未曾料到……”不管顾凌风,顾惜朝便先温润地解释起来,且贴心地停了一停,并未说出顾轻尘落水之事,只是一笑了之,继续道,“恰逢此事,又兼七王弟入住养心殿之喜,我同大哥商量一番,便来道贺,也兼送些东西,总归是七王弟用得上的。”

顾惜朝正说着,便有宫人向衍之递上了两份礼单。衍之先将顾惜朝的展开一瞧,又看了顾凌风的,两下一对比,与顾凌风看似贵重,却几乎是照着模板刻出来,中规中矩,一瞧便知道是长史按定规给的礼单不同,顾惜朝的礼单上头,虽都不是什么精巧玩意儿,却更见心思,多是顾轻尘现下得用,或是至阳殿急需的东西,却又并不出格,如同顾惜朝这人一般,并不见多高调,却舒舒服服,熨帖到人心里头去,顿时对顾惜朝的好感便又多了些。

顾轻尘见衍之同自己点了点头,心里一松,看向顾惜朝也更和颜悦色起来,外加他发现自顾惜朝来之后,不管是顾凌风还是顾乐之,都像是乖宝宝一样收敛起来,衍之在这边站了这么久,也不见顾乐之的眼神往这边递了半个,当下便更是高兴,竟忘了顾惜朝带着顾凌风而来,怕是同顾凌天私下有什么纠葛,只道:“四王兄有心,若是平日里无事,同居宫中,正可多多来往才是。”

顾惜朝蕴藉一笑,因顾凌风这边之事,也未曾答应下来,也不拂了顾轻尘的颜面,只是笑笑,便轻轻巧巧将话题揭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