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沫在病房里等的无聊，便拿起了书柜里的医学书看了起来，越看越感叹，她真的离读书的年代太远了。看起这些专业知识，竟然有了陌生的感觉，想起当年，每个学期期末大家晚上都不愿意离开实验室，团团围住大体老师。保安大爷还说，“你们这些个女孩子哟，大晚上的，也不害怕。”年轻的她们都互相逗笑，“再可怕能又挂科可怕呀？”

那个时间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吗？如果她没有遇到厉泽，那确实是最开心的时候，但是遇到厉泽以后，厉泽也为她带来了很多的欢乐。

如果她没有和厉泽在一起呢？她现在的所有事情都会有所不同？会有不同的朋友，不同的圈子，也许事业小有成就，也许照顾另外一个家庭？如果她没有遇到厉泽，她会遇到她的良人吗？会有一个更加合适她的人出现吗？那个人会不会很爱她，舍不得她委屈，舍不得她一个人在医院孤独的面对死亡？

她明白，如果没有遇到厉泽，她会平淡无奇的结束这一生，曾经这些所有的精彩，都是厉泽带给她的，或者说是，她从厉泽那里偷出来的。如今，她再也没有霸占的理由了。

温沫在学生时代确实是不缺人追，爱慕她的人非常多。她成绩优秀长相出众，招老师喜欢，在班里也招同学喜欢，因为性格好，常常和别人打成一片，没有人会对她产生嫉妒。

后来到了社会上呢？她和厉泽走到一起，开始遇上种种事，但是那时厉泽的根基还不稳，她默默地和厉泽一起打拼，什么误会痛苦都熬过来了。怎么到了享福的时候，她们就要分道扬镳了呢？

那个时候，她是真的很爱这个男人吧，爱到愿意付出一切，飞蛾扑火，红销尽灰如雪。

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时间过得非常快，程家南的手术已经结束了，程家南换下了手术服，回到办公室，说“你一定要清楚的了解你自己现在的情况。”

“我知道，情况不太好，但是现在开始也不算太晚，对吧。”温沫答道。

“你要严肃一点，重视这件事，你还那么年轻，我一定会去尽力帮你。”程家南认真的说到。

“谢谢你了。”说实话，她很感动。

“你明天开始化疗……”程家南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依然经验丰富，说到病情时，完全不带个人感情，严肃认真。

程家南说完治疗流程的安排，犹豫着开口，“你真的不打算告诉他吗，你觉得你自己可以一个人撑过化疗？”

温沫被程家南戳到了痛处，她确实需要一个人熬过这段痛苦的时光了。

“而且你脖子上的吻痕……”程家南顿了一下，接着说，“你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那么激烈的事，你应该清楚的。你一直自己来检查，只身一人，现在来化疗也自己一个人。他怎么能这样……”

温沫不自觉开口帮厉泽讲话，“是我自己没告诉他，怕他伤心。”那么久了，她还是无条件现在厉泽这边了，哪怕这回伤害的是自己。

温沫也想过，如果厉泽还爱她，她都愿意让厉泽知道事实，让厉泽和她一起共同度过这最后的时光。她也想在疼痛无助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只是，厉泽已经对她没有感情了，隔壁再给厉泽添堵呢，用冰来绑住厉泽，这种傻事温沫做不出来。

……

程家南下班了，温沫和她一起出来吃饭，就在医院附近，他们有许多共同话题可以谈，他们互相说着医院附近的小饭馆，哪个好吃，哪个的菜偏咸，那家的菜给的肉片菜多，还有医院食堂的饭菜有多么难以下咽。

吃完饭，温沫与医生告别，医生也要回家了。温沫独自去了理发店，她要开始化疗了，但是会一定会大把大把的掉头发，还是短发比较好打理，毕竟她也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化疗时应该也分不出精力来打击头发了。

严格说起来，这可能是她这一生最后一次剪头发了。她在理发店，排着队等待，今天理发店的人还挺多，形形色-色的，在她旁边的是等待妻子做头发的，无聊的丈夫，在玩着手机，耐心等待，偶尔抬起头来与镜子里太太的眼睛对视，然后相视一笑，默契十足，甜蜜的让人牙齿泛酸。温沫看得也好生羡慕，只是她现在只有一个人。还有年轻的女孩，估计也就是大学这样子，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以后还有很长的生命。再回想自己，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终于排到温沫了，她跟理发师说，“随便剪短就可以了。”

理发师帮她剪完以后，说，“脸型真好看，什么发型都合适。”

温沫微笑着说这些，然后转头离开了理发店。她一路上哼着歌，走回医院，她是南方人，唱歌的时候歌声软软甜甜，尾音婉转软糯。她以前很喜欢关淑怡的歌，很想去香港看一场她的演唱会，只是大学的时候，自己没有钱，工作了以后没有时间，再后来，有时间了，歌手也老了，不没有心力再开演唱会了。

她打开手机，听着关淑怡的《地尽头》，“无伴侣认领，怨命也不肯认命，自问仍好胜，往事留旧城，铺展了风景……”悲凉绝望，气声浑浊，像是要给这段混乱的感情，残忍画上句号。让人听着像是坠入冰冷的湖底，就出的热泪，融进了湖底，等到体温散尽，彻底与世界告别。

理发店离医院有一段距离，温沫离医院越近，窒息的感觉越来越浓重。现在的她，还尚存在体温，还有生命，还能感知世间悲欢离合，不知道这是喜还是忧，无论是喜是忧，她都不能阻止时间的推进，只能顺着上帝给她安排好的道路，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