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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红楼遗梦(5)


“叶璃,你是来完成任务的。再说爱情哪来的开始就是两情相悦。”

叶璃思考着九十九的话,耳畔传来的是络绎不绝的人声,原本沉默车内,被封钥的话打破。

“长公主觉得皇城如何?”沉润如水的声音透着继续丝滑,本独属于男人的磁性音色从封钥口中说出,竟是蜿蜒出一种别样的风情,让人难以抗拒。

面对身侧轻靠着车壁笑意盈然的封钥,叶璃睁开原本闭目小憩的眼,漆黑却清澈的眸间投出一缕视线,缓缓停在封钥身上后,才似慢了半拍般回道,“皇城富饶繁华,簪缨世族云集,风流才人辈出,自是一处灯红酒绿的安逸之所。”

轻漠的语气与话中的意思并不相符,然而封钥却仿佛不曾看到她眼中闪过的不屑般,接下话茬道,“边塞苦寒,却多血性男儿,饶是多年征战,臣也听闻其地之人自给自足,如此精神实在可嘉。”

还是做个敬业的人吧。眉头皱起复又舒展开,叶璃收回停在封钥身上的目光,伸手撩开遮窗布帘,车外车水马龙之景便映入眼帘,使得她不由微微眯起眸子。

半晌后,却似发现什么,叫车把式停下,对封钥道,“本宫想起一件要事,若是摄政王公事忙碌,本宫便让他先送你回府。”

“不必,此番是臣叨扰公主,若是公主不介意,那臣便在此等候。”婉拒了叶璃先送他回府的要求后,封钥看到她细细思忖片刻,最终点头应了声好就下了马车。

原本他并没有探究她所谓何事的心思,但当手掀开窗帘时,封钥自己也不由得无奈一笑。车外叶璃遣退随行小厮,径自朝街对面的古玉轩走去。视线瞧向笑脸迎出来的掌柜,想必,这长公主并不是第一次到这里来了,难道是来取东西的?!

想及此处,封钥蓦然一愣。为何,他又不自主地猜起她的心思来了?!唇畔苦涩一笑后,便收手放下窗帘,双手恢复苏梓诺下车前的姿势,抱在胸前。

“抱歉,摄政王久等了。”耳畔想起的清冽声音让封钥唇畔牵扯出笑,只是,当他看到对方冷淡着坐上车,那明亮的眼注视着她自己手中的锦盒时,想要发问,却又按捺那种心思。

毕竟,他已不再年轻,好奇心他也有,可是,他更惯于去扼杀可能会带来意外因素的它们。察觉到封钥停在锦盒上的目光时,叶璃也不避嫌,右手便径自打开盒子。

透过窗帘投来的光线,封钥看见那只遍体纯白的玉簪,簪顶上雕刻着两朵白莲形状,饶是车内光线稍暗,却可见簪体煜煜生辉,如浸透过一种生命的光辉。很难说明,当看到这只玉簪时,封钥心脏的跃动猝然快了两拍,迅速压下后,察觉自己停在上面的时间久了点,又才立时收回目光,敛去脸上剩余的讶然情绪。

“这支玉簪,是乌兰翠……”苏梓诺别过脸去,像是故意不愿对上封钥抬眼后投过来的目光,径自解释着这支玉簪的来历。

“乌兰翠,臣记得,乌兰翠者产于乌兰县,因其色泽翠绿,故而得此名。但是……”皱着眉看着叶璃手中这支遍体通白的玉簪,饶是封钥阅玉无数,也从不曾见过白质的乌兰翠。

是以,当叶璃解释后,他心中才生出了疑问。对于封钥的疑问,叶璃也没有立时回答,只是稍敛眉眼,默默地解释了这玉簪的来历,“昔日本宫偶尔路过乌兰县,在一处玉石厂得了块被人垫脚的顽石。谁知后来剖开后,里面竟是一块通体纯白的乌兰翠。虽质地与乌兰翠有所相异,但也终归是乌兰所产。然而,因是纯白颜色,是以本宫也觉得唤它乌兰翠也不甚合适。”

言讫,叶璃指尖抚向玉簪,状似纠结片刻后,终究是轻叹一声无奈道,“罢了,便是它无有名字,也是本宫之物,有名无名,于本宫来说亦无任何不便之处。”

视线瞧向叶璃因取名无能而露出自暴自弃的神色,封钥唇畔笑容更深,一双若黑曜石般的眼中盛放着笑意,下一刻虽是收敛得极快,但却被叶璃看入眼中。她倒也不恼,只关上锦盒贴身藏好。

而封钥见她动作小心翼翼,便不由问道,“此物亦算是和长公主有缘,不知公主打算如何处置?”封钥没想到的是,自己这般一问,竟似将叶璃难住一般。

只见她习惯性地皱眉思索片刻,眉心越发拧紧后,最终抿了抿唇道,“……约是,送人罢……”

龙璃是准备送给封钥的,而她却没有想好。

听叶璃淡淡地回答后,两人也不再说话。直到车马停在摄政王府前,封钥抱拳向叶璃道谢下了马车后,才一回头,看到就是那辆载他而来的车马缓缓驶远,直至淡出了他的视线才倏然回头,看向迎在门口的蓝衣小厮。

“禀王爷,您回来之前……长公主府来人送了这盒金息檀合香,您看……”因为是长公主府送来的东西,是以,蓝袍小厮并未敢立刻送入库房,而是等到封钥回来后禀了等他定夺。因而,当他捧出那盒子金息檀合香时,没有注意到封钥脸上微动的神色。

“本王自会收好,你且下去把轿撵重新修复一遍。”伸手接过小厮捧着的锦盒,封钥撩起衣摆便入了府门,只留蓝衣小厮一人在门口迎风而立。

其实,小厮只想说,轿撵早已修好……但是,他知道自家主子此时心绪有些不悦,是以,也只得硬着头皮回去再把轿撵修一遍。

其实,自家主子面上虽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但府里人都知道,若是下人做错事惹他不悦。那人虽不会被罚,但恐怕会被冷上几个月。

在这个主子重视比金钱还精贵的朝代,被主子遗忘,那就等于是你仆从生涯的终结。所以,他家主子面上虽是人畜无害,但实际上只要是了解他的人,都不敢贸然惹怒于他。

几日之后,叶璃和封钥再次遇到,封钥朝着叶璃走了过来,对叶璃上次送他回府表示感谢。

“不过是小事,王爷无需介怀,倒是本宫此时突然想与王爷说一事。”叶璃看着封钥说,“封地之事本宫想了几日,因皇上将此事全权交予王爷处理,那本宫便斗胆请王爷,可否将封地定在凉州?”

叶璃的话让封钥心下愕然,凉州是何处他自然知道。漠北蛮荒之地,气候不好且不说,又因地势山地多而使得该地商贸不繁。

虽与叶璃驻守的边关相去不过几千里,但因该地易守难攻,是以倒未派多少驻兵。可是,单单是恶劣的地理环境,贫穷的现状,就已经让许多官员望而却步。

宁作南方一知县,不为凉州一知州。这句话,已经算是官场上奉行的名言。而那些被派往凉州的官员,除了是官场不顺外,就只有能力不足之人。毕竟,如果有能力,谁会想去那个天高皇帝远毫无升迁机会的地方!

然而此时,叶璃舍弃沃野千里,就只愿去那凉州,饶是封钥,也有些难以理解。“殿下,为何选择去凉州?”

封钥的声音沉润如玉石倾落,素来舒展的眉心此时微微皱起,清澈的眼底蒙上迷惘的尘埃,让人看清那清晰的瞳纹。缓缓起身走到窗棂前,苏梓诺望着缓缓上升的月头,上弦月,很美,月色也溶溶,“我……”

“我曾听说,凉州有种柳树飞絮之期很晚,而当满城盈满柳絮之时,天际便会飘落五月雪,其景很美。然而,却鲜少有人为了那景,而去。”言及此处,叶璃轻轻顿了顿,她身后的封钥倏然抬眸,如夜般漆黑的眸子泄出一道视线,停在她带着几分向往却又寂寥的侧脸上……

撤不开,移不动。

“满城柳絮落,谁家院落停……哪怕一次,也想亲眼见见那雪与絮的交融……”念到那句诗时,她的声音很轻,但如玉般莹润的脸上却满是向往之色。

如果说之前封钥心情带着怅惘,那么当叶璃说出这句诗后,封钥心里便满满都是膨胀。这句诗,是他十八岁那年到凉州任职时,对着漫天的五月雪飞絮所作。那时他不过是小小知州,而非此时名动天下的西魏第一公子,是以所知之人甚少,除了……

“你是……”

“若王爷没有异议的话,此事便这样。”抢了封钥欲出口的话头,叶璃转身冷着脸,几息前那些怀念或者怅惘的情绪。自此刻后,直至用饭结束,仿佛为了遵守食不言的规矩,两人间再没有人开口。

连封钥也没想到的是,这之后封地的事情定了下来,叶璃修整几日就带着整座长公主府的人前往凉州封地去。快得,让他连话也没有来得及说。因为,那之后无论他怎么去公主府求见,都被叶璃拒之门外。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总觉得如果不去见她,就再也无法将那些话说出口。时间很快指缝中流走,就在叶璃出发前往凉州的那日,封钥早早地候在出城的必经之路。时辰从卯时到了申时,头顶烈日炎炎,身畔芭蕉冉冉,就在伺候在封钥身后的小厮看着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正要出声劝封钥回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