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威说这话的时候，眼角是下垂的，看起来分外憔悴。

深深地看了顾正威一眼，秦慧点头说好，那一声一字似乎费了她很大的劲儿才说出来。可是当她走到楼脚的时候，却听到了宋锦年焦急地呼喊。

“爸！你怎么了！醒醒！”

闻声回头，却见顾正威手里的拐杖已经掉在地上，而他本人也已经软软地耷拉着脑袋，靠在宋锦年身上。看那样子应该是晕过去了。

怎么也还是妇道人家，见到顾正威昏倒，秦慧立马就乱了手脚，冲回到宋锦年身旁，跟着他一起喊了两声，又在顾正威人中那里掐了几下也没见他有任何反应，心急如焚。

江温暖和顾希霆也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围在顾正威身边，还是顾希霆反应迅速，一把将顾正威扛在背上背到了三楼顾正威的卧室里。

“我已经叫来私人医生，你们不用慌，先回去休息吧。”

顾希霆有条不紊地安排他们离开，对顾正威突然的昏倒也表现得特别淡定，宋锦年还想再待一会儿见顾希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十分奇怪，他便悻悻地离开了房间。

再看秦慧，先是被顾希霆强制带回来，后来又被他拆穿恶行，自然是对他恨得牙痒痒，这会儿看着他更是眼睛里都能冒出火来。紧紧盯着顾希霆很久之后，秦慧才说：“二弟，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自认做得十分隐蔽，再加上我和江温暖平时的关系也很融洽，为什么你第一时间就怀疑到我的头上来了？”

大概输了的人总会有不甘心，所以秦慧才会问他这样的问题，将心中的疑惑驱除。

“刘嫂只是一个厨娘肯定不是她想还暖暖，而你，是顾家主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可以命令她做这种恶毒的事情？秦慧，你说你平日里跟暖暖关系还不错，哪里不错了？”顾希霆向秦慧走近，眸子里似乎蕴藏着千年冰霜一般，冻得人动弹不得。

有种不详的预感使得秦慧在面对顾希霆的时候不断地往后退，直到抵到了门上，两个人才一起停了下来。

江温暖跟在医生后面把他的嘱咐听进心里之后，转头发现了顾希霆对秦慧态度不是很好，不免担心顾希霆做出什么破格的事情来，毕竟秦慧还是他们的大嫂，这一事实不会改变，所以她也走过去了，而刚好就听见了顾希霆接下来的话。

“在暖暖最需要安慰的时候，你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平时扔一些衣服包包给她就是关系不错了？大嫂，要演戏起码也要用点心吧，我敢保证，你到现在都不知道，暖暖根本就不喜欢喝鸡汤，也不喜欢补汤里苦苦的中药。”

他说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了江温暖的耳朵，令她心中一暖——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她。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她一直知道自己是个不太懂得拒绝的人，在顾家待着这么久，除开顾少扬，她还不曾拒绝过谁什么。

就连刘嫂一个下人的关心，她也不会挑剔，那些油腻又苦涩的补汤她根本就不喜欢也还是喝了这么久。可笑秦慧还觉得自己特别聪明，投机取巧在里面下药。

“希霆，你怎么知道这些……我，我从未对人说过……”江温暖说话也不利索了，只因为感动之后，思绪也跟不上节奏，她的声音轻轻的，没有被其余两人收入耳中，但她也不在乎，反正都不是要谁听见，只是单纯想说出来而已。

在看秦慧脸色越发苍白，自嘲一笑，说：“原来我的演技这般拙劣，一直没瞒过你的眼睛。顾希霆，我输了。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要杀要剐都随你，别又拿少扬出气，这个家如今我是待不下去了，以后少了一个人跟你们作对，你该高兴了吧？”

说完，秦慧示意顾希霆后退：“老爷子身体近来一直不太好，你们好好照顾，估计他也不想看到我，那么我就先走了。”

在顾希霆让出空间之后，秦慧打开房门干脆地离开了，她的背影挺得笔直，好像要急着证明什么一样。

屋内，私人医生被他们那诡异的对话给惊到了，尴尬而又害羞地开口：“顾董的身体是老毛病了，我只能给他开一些安神的药物，并不能彻底根治，你们懂吗？”

点点头江温暖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轻声说：“我知道了，以后不惹爸生气，让他好好养着就行。”

私人医生又嘱咐了很多注意事项之后就离开了，江温暖用心记下每一条讯息，那模样认真而可爱，也没注意到身后的顾希霆正在不断靠近自己。

“啊！”忽然腾空的感觉吓得江温暖尖叫出声，“你干什么呢！吓死我了。”她意识到还在顾正威的房间里面，不适合大喊大叫，后半句又开始压低音量，那模样可爱极了。

“就是故意吓你。走吧，老头儿这是老毛病，医生看过也说没问题，我们回房去。”顾希霆直接把她抱起来转身回房。

他们两个还没有吃饭，被顾希霆抱起来晃了一下之后，江温暖忽然觉得头很晕，便敲了敲他的肩膀：“唉，别晃我，我饿晕了快。”

“忙着秦慧的事情差点忘了，咱们都还没吃饭，刘嫂被撵回房间了，不如我们回家吧，回小灰那边，你给我做饭吃。”顾希霆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戏谑，分明就是回想起上一次江温暖那失败的下厨经历。

他怀里的江温暖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了，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挣扎着要自己下地走：“你又拿上次的事儿来笑我，有本事你也去试试呀！”

“好，让你尝尝你老公的厨艺。”顾希霆自信一笑，把她放了下来，“别乱动了，让你自己走还不行吗？过来，我知道你现在还担心老头，但是你相信我，他不会有事的，有医生在而且就算我们留在这里也没用。不如回去看看小灰吧，它应该挺想你的。”

提起小灰，江温暖点了点头：“嗯，看在小灰的份儿上，今晚过去，但是我……我明天还是要在家住，爸身边始终需要人照顾。”江温暖还挺想念那只小灰狼的，许久不见也不知道它长胖了没，是不是该到了回到野外的年纪。

顾希霆亲自驾车，两人将车窗打开，夜风打在他们脸上，还算舒服。

“对不起。”

原本静谧的车里，顾希霆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让江温暖受宠若惊。

刚才他是在跟我道歉吗？江温暖诧异地转过头，也许是因为别扭，顾希霆只给了她一个侧脸，看起来就是一副专心致志开车的模样。若是在平常，江温暖肯定也就最多花痴一下就转过头来，可是现在不一样啊，顾希霆这样高冷的人居然亲口跟她说抱歉了。

“你……”江温暖想说点什么来表达一下内心的波澜，可开口之后却又卡在喉咙口了，此时此刻好像所有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

所以，他现在为什么改变了呢？他完全可以把以前那起误会没发生过，然后时间会抹去他们的争执和误会，可是他没有。那么高傲的顾希霆竟然说出了道歉的话来。

如果说不感动，江温暖的眼眶怎么会红。她想，自己果然还是太容易知足了，不过只是三个字而已，就被刺激到流泪。虽然嫌弃自己没出息，江温暖还是忍不住把目光锁定在顾希霆身上。

“嗯，我也没生你气。”她点点头，忍不住用手背蹭了蹭自己的脸颊，果然已经变得滚烫了，一定已经脸红，她这样想，便把视线从顾希霆脸上移开，免得对方发现自己的变化又要出言逗她。

在她转过头的同一时间，顾希霆忽然笑了笑，勾起好看的唇角，没再说话。他的老婆真是太可爱了，都不愿意跟他同一桌吃早饭都还不算生气吗？哦，对了，还有今天下午坐在咖啡厅等他的时候一定也因为无聊等急了才会给他打电话催促，上了车一句话也不说，这还不叫生气？

罢了罢了，她这样的小性子也蛮可爱的，就是爱嘴硬，也还是他最爱的妻子。

两栋别墅之间相隔的距离并不是很近，所以在半途江温暖就放弃了要吃顾希霆亲手做的饭菜这一伟大想法，默默地给邱明打了个电话，让家里的保姆赶紧做好饭等着他们回去。

因为开着车窗，江温暖的头发四处飞扬，有些跑到了顾希霆的面前，他便故意扯住一两根逗她玩儿。车缓缓前行着，在平整的公路上面留下一串尾气，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两人也没有其他的感觉。

直到经过一个岔路口之后，他们的车子后面多了两辆黑色的轿车，一直紧紧跟着他们，起初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察觉到，可是车子行使的地方越来越偏远，平时过来的车也不多，后面的车辆还在持续跟着。

江温暖透过后视镜看着后面的车，夜太黑，她看不见里面的人，只是隐隐觉得不安。还不等她说出心中的疑惑，顾希霆就已经拨通了邱明的电话。

“邱明，我正在赶回来的路上，有人跟踪，很可能是贺宏的人，你赶紧带人过来。”他冷静地分析着，挂断电话之后，他一脚踩下油门，继而转头问江温暖：“怕吗？我们今晚可能不太好过了。”他的意思是后面那两辆车不怀好意。

江温暖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看起来十分矛盾，她只是觉得害怕，可转念一想，又顾希霆在，她又有了底气，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只要他们两个还在一起，她就可以学着去面对。

“怕是正常的，但有我在，你好好坐着就行。”

现在的速度几乎可以用飙车来形容了，顾希霆一路踩下油门，得亏他的车子性能好，好几次都差点甩开了后面的人，只是这里只有一条路，没办法彻底甩开他们。

江温暖脑子飞速运转，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看起来就跟黑帮逃命一样，新奇刺激的同时也带着担心，强烈的担心。

“希霆，他们为什么要一直追我们？”刚才希霆说很可能是贺宏的人，江温暖听见了，可是贺宏不是已经因为负面新闻被迫下台了吗？为什么还可以追踪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