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也是梦。

我蜷缩着身体睡了过去之后，连到了晚饭时间，张婶也没有把我叫醒，而是给我最安静、最充足的休息。

而我，也像爷爷一样，梦到了一个已经去世的人，我的妈妈宁兰馨。

我又回到了八岁的年纪，在顾家别墅二楼走廊最深处的那个房间里，被苏艳雪暴力毁坏的一切恢复成了记忆中的模样。

晨光出露的清早，我揉着眼睛醒过来，只见我妈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站在窗边，灿黄的阳光落在她的周身，连衣裙的裙角随着清风被微微飘动，好似是透明的，浮在半空中一样。

她目光缱绻的落在别墅外面的那条马路上，心心念念等了一个晚上的人，到如今也还是没有回来。

我赤着脚下床，房间里铺着厚重的地毯，一点也不冷，小心翼翼的走到我妈旁边，抬起手臂去牵她的手。

很冷，很冰，没有一点温度。

我觉得自己都被冻到了，可是还是仅仅的抓着我妈的手，死也不放开。

“妈，不要再等了，一个不愿意回家的人，我们是等不回来的，放弃吧。”我用小孩的声音，说着我现在想说的话。

我妈没有吭声，依旧背对着我望着窗外。

我又拉了拉她的手，“妈，妈？你怎么了，说句话啊？”

在我急切的催促下，我妈终于动了动，她缓缓的转过身来——

“啊——”

我惊恐的叫了起来，因为我妈的样子……她的样子……她的脸色苍白，就像是被冰冻过了一样，额头和左边的侧脸，血肉模糊，殷红的血迹顺着她的脸颊、脖子往下滑，白色连衣裙的衣襟全部都被血迹染红了。

这是我妈跳楼后的样子，清秀娟丽的容貌不再，满身都是血迹。

我不禁有个惊恐的想法，难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妈的鬼魂还是在那个房间里。曾经苏艳雪看到的闹鬼，并不只是她的做贼心虚？

就算这个人是我妈，我还是被她的样子吓到了，飞快的放开手，就想逃。

但是我刚才牵着我妈的手，反过来被她紧紧地握住了，我用力的挣扎，但是怎么也甩不开。

“妈，妈，你要干什么，你快放手。”我不停的挥着手，蹬着脚后跟想往后逃。

然而我妈没有听到我的尖叫和抗拒，她另外半边完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

“小晚，我听到汽车引擎的声音了，是你爸爸回来了，我们快点下去接他，小晚，你一定要乖，不要闹，不然你爸爸生气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些话，都是我妈曾经跟我说过的。

她一直将顾南城去外面寻欢作乐的原因归结于自己的身上，归结于我的身上，觉得是因为自己身体不好，只生了一个女儿，没办法给他再生一个儿子。

可是事实又如何，后来的苏艳雪甚至连一个孩子都没给他生，顾南城还不是对她千依百顺，言听计从的。

在我看来，这些不过是女人自欺欺人的借口，而男人的劣根性是永远都不会改变的。

我想拉着我妈停下来，但是不过区区八岁的力气，我拽不动我妈，而是被她拖着往前走。

一路走到楼梯口，我妈就像是没看到一样，竟然一脚踩空了，连被她紧牵着的我，也一起往下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