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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谷老出题


宋君顾听着谷夫人与阿姐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才拱手尊敬地对着谷一椿道:“请谷老出题。”

谷一椿端坐其位,只一双黑亮的眸子看着宋君顾,一派师者风范。“我且问你,你欲以我为师,何故?”

何故?

宋君顾打算拜谷一椿为师,最初只是想和钱改容一样,想着科举中第进后进入大理寺为卿,如此便可护着阿姐一世无忧。可男儿当志在四方,若是说出这个理由,定会令人以为他眼界甚窄,更会被谷一椿瞧不起。可若是不讲清楚,就是欺瞒师者,又会显得他拜师的诚意不够。

心中飞快地思虑千般,在谷一椿的犀利注视下,宋君顾坦然答道:“君顾欲拜谷老您为师,一是为孝,二是为志。孝,是为了保护阿姐。等君顾积蓄力量之后,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她。而志则关乎自身。”

宋君顾顿了一顿,继续说道:“谷老想必清楚,论繁华,汴京为首,临安次之。”

谷一椿点头,“然也。”

宋君顾又说:“汴京虽是在天子脚下,但仍有杀人、偷盗、抢掠之事发生,更遑论临安?然而君顾详览我朝的律法,漏洞仍存,尚不完备。各地的推官虽然清明,尚不能将犯法之人绳之以法,只得任其逍遥自在。长此以往,国风日下,繁华之都亦会成一片苍凉之地。”

谷一椿捋一捋胡须,未作评论,又问道:“我再问你,一国强盛、天下繁华的源头在何处?”

宋君顾闻之一笑,似有叹息之意。“若是以前,君顾定以为一国强盛源于兵强马壮,而天下繁华则是依靠贤君的圣明治理。而今却不然,君顾以为,兵强马壮、天下繁华的前提都只有一个,那便是国富民富!”

谷一椿这时已是站起身,随意在屋中踱步,“你这说法倒是新奇,说说看。”

宋君顾没有说话,只是先走出门外,从庭下的杨柳上折了一枝柳条,将枝条上的柳叶全数摘下,又将枝条折断成几段。

回到屋中,宋君顾将手中的断枝左右均分,摆在桌上一一排列整齐。“谷老请看,若左边的断枝代表我朝的兵马,右边的断枝代表长期侵扰我朝边境的辽国兵马。请问谷老,若单看兵马数量,而不论双方的实力大小,这一仗可有胜算?”

谷一椿凝视着桌上的断枝,摇头道:“难呐!双方的兵马和人数相当,只会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宋君顾抬手,手中的柳叶悉数落到了左边的断枝上边。

“若这柳叶代表粮草军需、上等的兵器火药,如此,我朝的兵马便没了后顾之忧,此仗必胜!而粮草军需、上等的兵器火药皆需要银两购买。普天之下皆是百姓,一人一口,吃食也需要用钱财购买。如此看来,这一国强盛、天下繁华的源头便和富裕二字息息相关!”

“哈哈哈……”谷一椿突然大笑起来,拍着宋君顾的肩膀赞叹:“你这郎君倒是聪颖!不错!不错!想法清奇,后生可畏!”

谷一椿生平最嫌弃别人按着古书给他讲那些枯燥的狂言狂语,一个个的皆是逞一时口舌之快。他最欣赏的还是能躬身实践之人,有些人说的比唱的好听,倒不如做的实在!

宋酒与谷夫人刚回到庭中,便听见了谷一椿的大笑,疑惑地问身旁的谷夫人。“谷老何故如此高兴?”

谷夫人面上带笑,望着笑声传来的方向说道:“他这是欣赏令弟呢!想当年他收下钱氏九郎的时候,也是这般,像个疯人似的。”

宋酒欣慰一笑,看来谷老是愿意收下阿顾了。盼了这么多年,终于了了一桩心愿。

谷夫人牵着宋酒进屋,谷一椿见她们进来,兴奋地连忙朝谷夫人招手。“你来瞧瞧,他摆的两军对阵。虽说简单了些,但是道理却讲得不错!”

宋君顾悄声退到宋酒身旁,狡黠地说道:“阿姐可听见了?谷老可是夸我了,这说明我在书院中并没有荒唐度日。”

宋酒瞧他得意的模样,抬手朝他的脑门一敲,“盈满则亏,莫要太得意,做人要谦虚些。”

宋君顾略有不满,朝她做了个鬼脸。阿姐明明是替她高兴地,却总是口是心非。

“还小孩子气,都要拜师了,还这般不懂礼数。”宋酒虽然高兴宋君顾能拜谷一椿为师,但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心。阿顾在她心中依旧是长不大的孩子,她怕他在谷一椿面前也是如此不知轻重,若是惹谷一椿不快,那她的一片苦心便白费了。

像是看出了她的担忧,宋君顾小声劝慰道:“阿姐,你放心,阿顾晓得分寸的。”

谷一椿与谷夫人在一旁说完话,又回到首位坐下。

谷一椿对宋酒说道:“你这义弟天赋不错,老夫就收下他了。”

宋酒一喜,只有谷老亲口说收下阿顾,这才算是一锤定音。

她正要起身拜谢,谷一椿却是摆手制止了。“不过老夫有一个要求。”

宋酒与宋君顾相视一眼,道:“谷老请说。”

谷一椿指了指宋君顾,毫不客气地说道:“他必须留在谷宅,若无大事,便要日日在宅子里跟着老夫习文。不知这一点,你可做得了主?”

宋酒也不好答话,毕竟她如今的身份摆在这里,的确做不了这个主。若她此刻的身份是宋君顾的亲阿姐,自然能爽快地答应。

宋君顾不想宋酒为难,径自起身说道:“谷老不必担心这一点,家中的庶姐与庶母对我并不严加管束,君顾自己做得了主。”

谷一椿瞧了夫人一眼,宋君顾家中只有庶姐和庶母,还对他疏于管教,可见她们心思并不单纯。

谷夫人朝谷一椿使了眼色,点头。谷一椿这才点头说道:“那你明日便住进来。”

宋君顾悄悄舒了口气,随即激动地拜谢:“是,多谢谷老!”

宋酒提醒道:“怎么还叫谷老?该改口叫师傅了。”

宋君顾笑笑,恭敬地对着谷一椿一拜,道:“是,多谢师傅!”

宋酒也起身,将带来的两壶酒递与谷一椿。“谷老,承蒙您教导君顾,这两壶酒是从酒楼的酒窖中精挑细选的。区区薄酒,不成敬意!”

谷一椿一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酒手中的酒壶,两手不自觉地伸了出去。他早就闻见酒香了,一直馋得很。

“咳咳。”一旁传来谷夫人的干咳,谷一椿连忙收回手,略微尴尬地对着宋酒说道:“老夫许久不饮酒了,你还是留着给君顾吧!”

宋酒看向谷夫人,道:“这酒是我的一番心意,若是夫人和谷老不愿收下,宋酒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夫人,这酒也适合您品尝,偶尔小酌两杯,不会伤着身子的。”

谷一椿眼巴巴地盯着那两壶酒,咽了咽口水,劝道:“夫人,酒娘说得不错。我不喝,你也可以小酌几杯不是?不要辜负了人家的心意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