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飞机在郑挚的授意之下调转机头，朝着第一架追了上去。

飞机从叶卡捷琳堡出发，本来是朝着莫斯科方向飞行，现在忽然换了一个方向，朝着西北斜上，在瑟克特夫卡尔落地，换乘军方提供的大型战略运输机安-124，看来，似乎前方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吴赖和P先生以前自己都有私人客机，对于飞机并不陌生，但见到这架安124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这个大家伙，体长69米的巨大飞机如一只展翅的鲲鹏一样匍匐在停机坪上，二十吨的重型装载卡车在它长达73米的翼展底下穿行着，就好像一辆玩具似的。

人站在安124底下就显得更是渺小可怜，仰头看着这人类的巨制，那六排24个巨大的轮子，仿佛有着碾压一切的气势。

“不好意思，有专程的飞机了，我们只能搭这架货运飞机，现在西亚和东欧地区物资极其匮乏，这是向极地附近的五个难民营运输食品和药品的，路过我们的目的地！”郑挚歉意地说道。

“我们的目的地在哪里？”吴赖追问一句。

“科拉半岛！”郑挚淡然一笑，“那里有我们最为先进的基因实验室，国际卫生组织与俄罗斯国家病毒预防控制中心，现在都安置在那里。”

“哦……”吴赖点头说道，“人类最后的防火墙！”

“说的没错，这个对抗世纪瘟疫的计划就叫防火墙行动，目前我们最大的希望就是安娜了，如果能够成功从她的记忆里提取天道的资料，人类就还有希望！”

“试试看吧！”吴赖嘿嘿一笑。

郑挚站在飞机脚下，像吴赖之前看自己那样盯着他看了足有一分钟，举棋不定的眼神始终上下打量着他，他不确定，吴赖到了那里，会不会忽然改变主意，带走安娜。

毕竟如果吴赖想要保护安娜的话，在那里将没有一个人能阻止他！

但如同吴赖当时的选择一样，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信任吴赖，毕竟，吴赖也有许多迫不得已必须得到天道的理由，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们还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安-124满载救援物资，带着吴赖他们在跑道上滑行了一阵之后，带着巨大的轰鸣声呼啸而起，直直地插进西北天空浓密的乌云之中。

起飞稳定了之后，吴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走到舷窗边，靠着一张小沙发坐下来，掏出自己的烟，点上一根，看着它缓缓地冒着青灰色的烟气。

“怎么？还在纠结？”P先生也走过来，身后跟着的，是吊着胳膊的炎七。

“唉……如果灯芯在就好了！”吴赖哀叹一声，“如果灯芯在，我还有多一分勇气让安娜接受生化实验，提取记忆，即便是手术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也可以利用灯芯的血来救她，至少不会危及性命。

但事情就是这么操蛋，偏偏灯芯被领主抓走了，拿不到安娜脑中的资料，就无法跟领主交换灯芯，而没有灯芯，安娜的安全就保证不了……”

“这个世界上很多事儿都是这么拧着来的，基本上都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P先生也无奈地苦笑，“其实，这次我倒觉得郑挚做了一个理智的选择，比之于我们的冲动和茫然，他更冷静，惟一可惜的是安娜运气不好，成为了整个事件的中心。”

炎七忽然压低声音，在吴赖的座位前蹲了下来：“师伯，我知道……您一定是用缓兵之计拖住郑挚那小子，等到了地方，我们就救安娜出来，对吧？”

吴赖极其无奈地看了一眼炎七，多希望自己能和他一样单纯，不用考虑太多的得失利弊，道德审判，只一心跟着自己的愿望行动就可以了。

然而，那太难了。

吴赖苦笑一声：“像P先生说的，这一次，郑挚可能是对的，安娜虽然无辜，但谁又不是无辜的呢？”

“那……打开脑袋啊？”炎七夸张地大叫起来，“如果安娜死了，你会一辈子愧疚的！”

“我知道……”吴赖惆怅地靠在舷窗上，“所以我要去，让那些家伙胡来，安娜更不安全，我必须亲自参与到记忆提取之中去，如果可能的话，尽量不给安娜造成任何伤害的完成天道资料的获取工作！”

“您有什么好办法？”炎七大喜过望地追问。

或许吧……

吴赖没有把话说完，只是回过头去，静静地看着脚下一望无际的云海，像绵延到天边的一张巨大而厚重的白色地毯。

世界万象太平，遥远的南部那场巨大的灾变仿佛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就在吴赖还在发呆的时候，忽然嘭的一声，一个巨大的黑影重重地撞在舷窗的玻璃上，又呼地一下消失不见了……

飞机速度太快，别人根本没有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P先生他们也只是吓了一跳。

只有吴赖，那双极其敏锐的眼睛，捕捉到了在那百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发生的事情。

是一只秃鹫！

在八千米高空飞翔的秃鹫，像疯了一样直直地撞在飞机的玻璃上，粉身碎骨，然而就在它撞上来的一刹那，吴赖看到了它身上大面积的溃烂和腐坏……

那是一只已经被病毒感染的“活尸”秃鹫，不知何时，它已经越过人类设置的警戒线，进入了“围墙”里面！

如之前猜测的那样，人类的生存地盘正在一点点的被缩小，吞噬掉，如果不拿出解决办法，世界上最终将没有一寸可容身之地。

吴赖久久地望着舷窗上那道雪白的裂缝，和如抹布擦过的血迹发呆……

巨大的运输机越过白海海峡，把吴赖他们运送到了卡涅夫卡的波诺伊河河畔，在那里有一个隐蔽的军用机场。

在这崇山峻岭之中，四周到处都是茂密的丛林，运输机贴着树冠飞行了一段时间，才忽然眼前一亮，看到一块长条形，像鞋垫一样形状的巨大荒漠广场，而在广漠广场的一边，修了一条窄长的飞机跑道。

“我擦，这地方估计百年也难得遇到一个人！”P先生趴在玻璃上往下看，左右上下，三面环绕的都是一望无际的森林，一面临着白海海峡，连个港口都没有。

下飞机的时候正飘着零星小雪，寒风刺骨地扑打在脸上，令所有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吴赖裹着从飞机上拿到的厚厚的羽绒服，把脑袋缩进衣服领子里，不断地抱怨着：“麻的，竟然把科研基地建设在这么冷的地方，那帮军方的人也是脑子有洞！”

郑挚歉意地一笑：“正是因为冷，才最适合做生化实验室的基地，要知道，俄罗斯最大的人类基因库，建立在比这还靠北的斯瓦尔巴特群岛上，已经是深入北极圈内部了，常年平均气温只有零下十度左右。”

“那是肯定的，道理老子明白，寒冷地带有利于基因样本的长期保存，而且万一病毒实验有什么疏漏，在这地大人稀的冻土平原上，也不至于造成太大的灾难……”吴赖不满地白了郑挚一眼，“我只是不喜欢太冷了，跟特么包粽子似的，也不知道安娜那小身板儿在这里能否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