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佩佩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双眼却炯炯有神，紧紧盯着傅斯宸，只是道了一句：“今天下午，我出院了一趟！”

这是刘佩佩明显的暗示。

傅斯宸心颤了颤，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妈，您怎么可以不听从医生的安排呢？明明还有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傅斯宸本想，只要刘佩佩在他的安排下回到老宅，他再封锁外界一切关于那件事的消息，这样刘佩佩就很难知道了。

谁知，安排的计划远远比不上突然出现的变故。

顾安然听着这对母子俩的对话，也渐渐明白了某些事，她的心不禁也紧张起来，难道这半个月傅斯宸都没有告诉刘佩佩那件事？

刘佩佩却不愿再与傅斯宸对话，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拔掉手背上的输液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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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傅斯宸与顾安然齐声喊着，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已经不知道刘佩佩还会做出怎样冲动的事来了。

“你们别管我！”刘佩佩好似突然有了精神，她讽刺的笑笑，从被子里抽出一叠报纸，“阿宸，这就是你半个月来不肯让我碰手机电视，也不让我离开病房的原因！”

报纸上的内容亮出来，傅斯宸彻底死心，他一直瞒着母亲的事情瞒不住了！

顾安然顺着报纸上的标题看了几眼，那些好不容易被她掩藏到心底的悲哀再次如潮水涌现心头。

“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了，你们一个个却瞒着我？”刘佩佩疯狂的抓着头发，整个人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刚刚她表现出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是的，刘荣在一个月前，就已经离世。

为了救大量出血危在旦夕的刘佩佩，刘荣用自己的血换回了她的生命，可他却再也没醒过来，就此倒在手术台上。

傅斯宸紧闭薄唇，如墨的眼中是看不见底的沉痛。

母亲昏迷半月，醒来半月，这件事也就生生藏在他心里一个月，他隐忍了许久，却再也瞒不住了。

因为他知道，母亲的痛苦，一定会比他还要多。甚至那不仅仅是痛苦，还有愧疚的、懊悔的一切感情。

顾安然看了眼傅斯宸，又看着刘佩佩，心中有许多想说的话，也只能憋在心里。对于傅家而言，她不过是个外姓的外人，这些事还轮不到她来评价，可她也绝不可能置身事外。

当初刘佩佩舍身在机场救了她，荣叔却用自己的鲜血以命换命，怎么说，她顾安然也算间接害了荣叔。

人生最大悲哀莫过于生离死别，只是刘荣到死之前，都没能听到刘佩佩再唤他一声弟弟，这或许是他最大的遗憾。

为何人总是拥有时弃置不顾，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刘佩佩面如死灰，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记得我和他说过，哪怕他死了，我也不会伤心，可是现在……”

说着，刘佩佩不再说下去，她低着头，呜咽的哭泣着。做了一辈子女强人，她的心却是柔软的。

或许刘佩佩早就已经原谅了刘荣，只是不自知罢了。

刘佩佩独自消沉了许久，直到眼睛都红肿来，她逐渐认清了这个现实：“你们都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顾安然担忧的看着刘佩佩。

毕竟刘佩佩现在的伤痕累累，原本是输于她顾安然的，她并不觉得自己可以理所当然的承受刘佩佩为她做的一切。

“放心吧，我没事的。”刘佩佩和蔼的微笑着，本已经半白的头发仿佛一瞬间又苍白，整个人苍老许多。

至少刘佩佩从未怪过顾安然。

最终，傅斯宸与顾安然离开，整个病房里只剩下刘佩佩一个落寞的身影。

刘佩佩深沉的叹了叹气，对着空气独自言语：“弟弟啊，你怎么能这么傻？你用你自己命换我一命，这值得吗？”

心痛又如何，那个她曾费劲心思去憎恨的人已经不在了。

她对着空气轻轻笑着，又无奈的摇摇头，就好像刘荣真的在她面前，只是她看不见罢了。

嗯，或许，她的弟弟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在她身边陪着她罢了……

顾安然跟着傅斯宸离开，和来时一样，她还是保持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一路走出医院，上了车，顾安然显然不在状态，整个人迷迷蒙蒙，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心好像丢了一块。

“我们回家好不好？”傅斯宸看向驾驶座上的顾安然，低沉的嗓音轻轻飘过。

顾安然却如傀儡一般，不做回答，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明明她听见了傅斯宸说话的声音，可她却发自心底不想回答他的话。

傅斯宸皱着眉，抓住了顾安然的肩膀：“顾安然，看着我，你是不是真的不愿意原谅我了？”

“我……我不知道。”顾安然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她只觉得生活仿佛没有了意义，她以为自己深爱着的人似乎没有那么爱了，“傅斯宸，我累了……”

顾安然将视线转移到车窗外，医院的几栋建筑矗立着，她依稀还能看见住院部最高层，刘佩佩所住的那间病房。

“你累什么？你不知道不把话说清楚，会很让人讨厌？”傅斯宸深深皱眉，陷入痛苦的轮回，他何曾变得这样优柔寡断了？

顾安然扯唇笑了笑，纵使她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这一刻，她只是说出了心底的声音：“有时候我在想，我真的喜欢你吗？是不是因为我总把自己当成薛以心，才想着像薛以心那样去爱你？”

二十多年来，除了高中时期的单方面初恋，她也只谈过这一段感情，这甚至算不上恋爱。这只是一段畸形的情感交易，她迫使自己麻痹内心，去爱他。

傅斯宸放在顾安然肩膀上的手的力度又加深了几分：“我承认，曾经我只是想要报复那个叫做薛以心的你，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不是么？”

起初他还埋怨自己，为什么会重新爱上四年前抛弃他的女人。

所以顾安然不会知道，当他发现她的真实身份时，除了被欺骗的愤怒，甚至还有一点喜悦和庆幸。

时至今日，傅斯宸才看清了自己的内心，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爱上了这个叫做顾安然的女孩。

他只希望，这一切都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