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沙城外的空地上人头攒动，无数的野蛮人被从生产生活的作坊里驱赶到了此处，除了少量的青壮年以外，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老人妇女和儿童。

直到城外的空地上都已经站不下，负责维持秩序的斯巴达克斯战士不得不退到侧面的山丘之上以腾出空地时，距离李尔限定的时间还剩下五分之一，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森布办事的效率还是很高的。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路过城门时所见的惨状也让这些普通的野蛮人住民意识到守卫家园的军队已经战败了，然而眼中悲戚的光芒和胸口的怒火在黑洞洞的枪口炮口压制下只能化作无声的叹息。

一直到最后负责引导民众的三千残余野蛮人战士也被驱赶进了人群之中，一个并不怎么洪亮却足以让现场的数万人全都听清楚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头硕大无朋的水晶巨龙由巨大的风翼托动着悬浮在了空中，而那个声音正是来自于它的背上。

“你们的先祖抛弃了你们！”

没有任何酝酿和委婉，李尔就这么直接粗暴地将场间的气氛推向了一个剑拔弩张的边缘。

即使是刚出生不久的食人魔幼童也深知先祖的荣光并且引以为傲，李尔的话语无疑是向滚烫的油锅里浇了一盆冷汤。

“你是谁！”

“你竟敢亵渎先祖！”

“滚回去！人类！”

“杀了他！用他肮脏的血液和内脏祭奠先祖！”

随着少数激进声音的挑拨人群很快就到了暴走的边缘，甚至个别人群中还出现了推搡踩踏想要冲上山丘夺取火枪手武器的情况。

“砰砰砰砰砰！”

飞溅的鲜血和躺倒的尸体让野蛮人的群起沸腾安静了一瞬间，对这种行为李尔绝不会有任何姑息，他给伊沃的命令也是一旦出现骚动不用有任何顾忌杀无赦。

而随后人群中响起的几声凄厉的惨叫则让那些普通民众完全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在刚才的骚乱中叫嚷的最厉害的那几个大耳怪，此时全都被数根从天而降的粗大冰棱钉穿了手脚身体正痛苦的躺在地上流血抽搐不已，然而被精准避开的心脏却又让他们在承受如此恐怖的痛苦之时不至于立刻死去。

“看样子，你们现在愿意安静下来听我说话了。”

按道理如果想要取得最佳效果的话现在进行的内容应该放在斯巴达克斯，宏伟的龙神圣像和弥漫在空气中的神圣气息能够将信仰转化的效果无限放大，可惜的是李尔并没有打开时空之门将这数万人全都迁徙到迷雾岛的想法，他甚至都没有打算一次就让底下的这些野蛮人改信。

十字军东征的时候也没有听说把异教徒全都迁徙回欧洲本土进行教化的，他们靠的是剑刃和恐惧，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时间。

“你们的先祖贾格背弃了你们的崇拜，他一直教导你们的荣誉和勇气就连自己也没有坚守，在与天上战胜阿迪斯的战争失败后他不但没有践行野蛮人的荣耀英勇赴死，反而为了生存成为了阿迪斯座下的一条忠犬，一直以来护佑在克鲁罗德上空的英勇之云正一点点变得稀薄，这一点难道你们感受不到吗？”

若说唬人这种事情，全部都是假大空加恐吓肯定效果不佳，五分真话加上四分假话，再有一分的留白让那些受众自己去想象，恐惧和迷茫就能把他们带到一个连宣扬者也无法预料的世界。

李尔不知道野蛮人的信仰起源也没兴趣知道，他要做的只是在他们心里埋下一颗怀疑的种子，所以他毫无隐瞒地说出了野蛮人先祖已经沦为战神走狗的事实，至于那所谓的英灵庇佑，现在的野蛮人军队中已经不存在那种东西了。

比起上一代为了自由和先祖荣耀奋战的野蛮人，新近崛起的将领和金币与享乐恐怕要更加亲近一些，关于这一点李尔甚至都不需要深入塔南的军营实地考察，因为他现在所走的道路几乎与正史记载无异，甚至还要更加黑化一些。

城外的野蛮人虽然对李尔说的话有着非常大的抵触情绪，但是在昆莎的威压和枪炮的威胁之下终究不再敢表现出来，然而李尔也不在意那些，他只需要这些人安安静静地听他把话说完就行了。

“也许你们的先祖曾有过峥嵘岁月和辉煌历史，但那一切现在都已经不存在了，如果你们中间有人能走到塔塔利亚去看看，那里的人民会告诉你们野蛮人的军队对他们做了什么，奴役、屠杀、恣意的掠夺，就像曾经巫师王对你们做的一样，号称为了自由与信仰而战的战士，现在满身都是金币的铜臭味和自以为高人一等的享乐主义，你们的祖训，你们的未来，在这样的征程中将是永远暗无天日的循环。”

“你们之中有人心怀恐惧、有人心怀怨恨又或者两者兼有，你们认为我是来征服的又或者只会带来杀戮都随便，因为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身负无上崇高的意志来到这里，将为你们带来惩罚或者救赎，你们可以认为我是刽子手，也可以认为我是上帝之鞭，但这丝毫不会影响我要做的事情，我将告诉你们一个神圣、崇高至高主宰的姓名，她也是这个世界唯一的真神就连你们所谓的先祖也必须匍匐静安在她的脚下，不论你们信奉与否但唯有一件事情不可忘记，那就是将她的名刻在心里永世不能抹去，直至这个世界的消亡。”

也许是因为死亡威胁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当李尔在进行这样一大段的述说时底下安静的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他的身上，且不论那些目光中包含的情感是什么但这个效果无疑是令人满意的。

“亚莎。”

李尔说出了这个名字，在有意的魔法加持和渲染下即便他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从这两个字之中感受到那种高远宏伟到无法描述的神圣气息。

“亚莎！”

“亚莎！”

“亚莎！”

斯巴达克斯的战士们开始齐声唱诵龙神的圣名，很快整座闪沙城就被一叠又一叠巨大的声浪所淹没了，那些野蛮人虽然没有跟着喊，但是受这种神圣气氛感染很多人的眼中也出现了犹豫的神情。

与此同时在李尔的授意下一股沉重到无以复加的龙威突然从昆莎的身上爆发出来继而就覆盖了整片区域，在吞噬了贾格的分身之后她的龙威中竟然隐隐带上了一点神性气息，而在这种气息笼罩下的野蛮人眼中的光芒也从大量的犹豫变为了惊疑不定。

尤其是那些站在森布身后负责祭祀活动的萨满，昆莎散发的龙威中的那丝神性气息他们太熟悉了，那正是野蛮人先祖在回应他们的祈求时会出现的威严，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熟悉，他们比那些毫不知情的民众甚至多了更深的恐慌。

如果真的像对方所说连先祖都必须匍匐在那位神灵的脚下，那他们的抵抗又还有什么意义，可如果不是这样，那头巨龙身上蕴含的先祖气息又如何解释？

遗憾的是李尔显然不打算为他们答疑解惑，当斯巴达克斯战士们的呼喊到达第三次顶峰时他轻轻的挥了挥手，整座城门战场又再度恢复了死一般的平静。

“现在，我要求你们每个人都做一件事，那就是排好队形回到家中，但在你们进入城门之前每个人都必须说一句话，那就是‘秩序龙神亚莎乃至高唯一主宰’，说完这句话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平静安宁的生活节奏将会变得和平常一样，但如果你们有谁不愿意的也没关系，城门口已经为你们预留了一片空地，那么现在就开始吧。”

在李尔说完这段话之后广场之上立即响起了一片密如蚊呐般的窃窃私语，那些野蛮人忍不住彼此低声交谈着又或者从眼神碰撞中捕捉到同伴的想法，原本他们以为等待他们的是一场无情的杀戮又或者奴役掠夺，没想到最后敌人竟然提出了这么一个奇怪的要求。

因为太简单了，所以才显得诡异。

就算在野蛮人的族群中其实也不仅仅只有一种信仰，当然先祖崇拜是他们最重要且不可替代的信仰活动，但也没有明令禁止崇拜其他神灵，比如大地女神盖亚和狩猎女神梅洛普就在野蛮人中拥有比较广泛的浅信徒，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任何能够给他们带来收获和安康的神祇都是受到欢迎的。

李尔的要求虽然让他们承认秩序龙神亚莎为唯一真神，但是却出奇宽容的没有禁止他们再进行祖先崇拜，而只要能够继续崇拜先祖，什么神的又有什么区别？

在斯巴达克斯战士的驱赶下在场的野蛮人很快就排成了几个竖队，密密麻麻的人头甚至一直向后蜿蜒到了地平线的尽头，在得到如此一个莫名其妙且并不困难的结局之后所有的野蛮人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最后一丝抗拒和疑虑，老老实实地在火枪手们的呵斥下朝着城门走去。

然而其中也并不缺乏一根筋认死理的家伙，他们高喊着大地女神和狩猎女神的神名站到了城门右侧预留出来的一大片空地中，并且以一种敌视的目光看向周围的士兵以及天上的李尔。

人数大概不到两千。

等到所有的野蛮人都重新入城完毕后太阳已经坠落到了沙漠的边缘，那一缕冰冷的红光将整片天地都渲染成了一种垂暮的死色。

天气晴，有晚霞。

宜杀人抛尸，杀鸡儆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