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格伍夫看见出现在城下的几十根由巨大轮车架着的黑洞洞的铁管之后，虽然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但是他本能的感到了极度的恐慌。

“攻击！攻击！”他率先发出了进攻的号令，不管那些是什么，必须第一时间把它们摧毁！

转盘拖动铰链的声音开始在城墙上响起，格伍夫本来就是器械专家，由他改造过的床弩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连发效果，而这也是他受到维斯特赏识的关键。

试想一下在战场之上，数百台巨型床弩一字排开，长达两米粗逾手臂的弩箭以空气为之哀鸣的速度冲向敌人，那将是任何地面部队的噩梦。

女墙与女墙之间传来一片震动，床弩巨大的反坐力使得巨石墙沿都有簌簌的石粉坠落，当第一杆弩枪冲破机括的束缚，最后一杆弩枪也将空气撕裂出几道明显的波纹。

百弩齐发，闪耀着寒光的枪尖就如同择人而噬的蟒首，拖着沼泽里沉重的瘴气一起朝着杰瑞米等人扑面而来。

“噗噗噗。”像是锐利的冰雹砸在厚实的棉花上的那种声音，格伍夫预想中的人仰马翻哀嚎奔逃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所有的弩枪都撞在了一道宽阔厚实的大气神盾之上，

巨大的惯性连带着弩枪的尾部兀自在空气中剧烈震动，但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突破魔法的封锁，大气神盾之后是李尔随意扬起的右手，而杰瑞米已经完成了炮口的校定。

“开火！”

如果不是为了将这些沉重的火炮运到泥石城，李尔的军队一天前就该兵临城下了，而现在，格伍夫将会领教到什么是真正的器械。

比起长达两米的弩枪，这些黑乎乎的铁球显然没有什么威势，但是当它们以数十条抛物线的姿态落在城墙和城楼过道上之后，格伍夫就明白了自己最初的恐慌是因何而来。

火与光交织成了一片地狱的美景。

击中城墙的炮弹爆炸后产生的震动先给守军带来了强烈的不安，然后更多的炮弹在城楼上炸开，剧烈的冲击波先烈火和铁片一步开始收割生命。

处在炮弹炸点旁边的战士首先感到了一股巨大的推力，如同重锤击胸，把里面的心肝脾肺肾一下子砸的粉碎，包括保护内脏的骨骼瞬间变成了夺命的尖刺，心脏被刺穿肺部被刺穿肝脏被刺穿全部都被刺穿。

然后身体里开始由外而内产生一种压力，仿佛要把所有的内脏碎片都从喉腔里挤出来，但是由于狭窄的喉咙的阻碍最终只能挤出一口口混杂着碎片的血水。

但是随之而来飞溅的铁块解放了他们的身体。

锋利的铁片嵌入他们的大腿腹部胸口头颅，但是更多的则是直接穿透而去，身体上产生的缺口让体内鼓胀的体液和内脏找到了突破口，于是红的鲜血白的脑浆碎的脏器就纷纷从那些伤口里狂涌出来，争先恐后的在停止跳动之前再看一眼这个美丽的世界。

烈火转瞬将一切都吞噬，那些瞬间被爆炸撕裂的生命化作一具具燃烧着的焦尸，用他们强壮身体内所蕴含的脂肪作为给世间最后一道光的供养。

第一轮炮击带走了超过两百个生命，拥挤在城墙上的守军无疑是最好的靶子，没有幸存者，甚至没听到什么惨叫，死去的人都死的很安详，除了烈火烧到筋腱时尸体会有不自然的抖动，几乎没有什么人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痛苦的只是那些还活着的人，他们的眼底开始涌出数种情绪——恐惧、哀伤和绝望。

“继续。”李尔面无表情地道。

“轰隆隆隆隆！”持续的炮火轰鸣声开始覆盖泥石城的天空和大地，阳光未落，泥石城上空却被一片浓厚的白烟和尘埃所掩埋。

黑暗如同从灵魂深处爬出的厉鬼般缠绕在了每一个守军的心头，让他们除了恐惧之外再感受不到任何希望的亮光。

“想想办法！”格伍夫一把攥过罗斯可的脖颈，在之前的回报中，女巫可是没有说过敌人手里有这种武器。

“这…这…”罗斯可同样是惊惧异常，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现在的情况就像是敌人有数百个法师不停地用火球术在对着城楼上持续轰炸，可是她掌控的女巫力量还不到五十人，拿什么去拼？

“废物！”格伍夫一脚把罗斯可踹倒，然后怒气冲冲地向城下冲去。

这次为了护送补给他也带来了不少的军队，其中就包括双足飞龙王和蛮牛，为今之计只有冲出去跟敌人进行肉搏，才能避免被无尽的炮火活埋在城里的结局。

“打开城门！把蛮牛的尾巴点着，全军准备冲锋！”

这是从城楼上下来时格伍夫临时想出来的办法，有了这些发狂的蛮牛带头，他们就可以轻易地将敌人的阵型冲散，到时候彼此卷入肉搏，那些威力恐怖的铁管自然也就没了作用。

而且敌人肯定想不到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敢发起冲锋，就这样一举奠定胜局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格伍夫的唇角扬起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两撇卷须兀自颤抖，似乎也在为它们的主人自鸣得意。

沉重的吊桥撞上了护城河对岸的地面。

“冲锋！”格伍夫跨坐在一头沼泽巨蜥的背上，随着上百头发狂的蛮牛一起冲出了城门。

震动的大地引起了李尔的注意，从城门到他们面前不过千米之距，以蛮牛冲锋的速度来看，此时再调整炮口已然是来不及。

“大人！”图泽悲愤地踏前一步来到李尔面前，愤怒的火焰在他双眼中熊熊燃烧，求战之意无比明显。

“不用，此战你们就看着吧。”李尔不冷不热地回答，然后看了杰瑞米一眼。

“火枪队！出列！”接到指示的杰瑞米神情一振，自斯巴达克斯保卫战之后，还是第一次有他上场发挥的机会，因此号令声都格外嘹亮一些。

千余战士闻声迅速在火炮阵地前成三列排开，并且取下了背后由浸透了蓖麻油的油布包裹着的黑乎乎的物事。

为了降低沼泽障气对于枪械机括的腐蚀，此前这些东西都一直被紧紧包裹着背在战士们的背上，而当它们终于在战士们手中呈现真容后，图泽才发现这些火枪跟他见过的鱼人族手中的火枪有很大的区别。

首先长度上就增加了两倍不止，数十公分的托柄包裹了火枪的尾部乃至下半部的枪身，枪身的长度则被加长到了超过一米，分别在前托手、枪机以及木柄和枪管的结合部以三个木榫环定，原本会垂露在枪身一侧的火绳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枪机处隐隐能看见一点的白色石头。

持枪在手后所有的战士立即拿出一个小袋子往里面不停地倾倒一种黑黄相间的粉末，然后再拿出另一个袋子往枪管里面充填着细小的铁珠。

做完这一切之后，第一列战士就快步上前几步跪立，而后两排则持枪在手肃穆的待命，这时候，敌人的蛮牛已经完成三分之二的冲锋了。

“再近点，再近点！”

细密的汗珠开始出现在杰瑞米的额角，甚至他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自己的掌心还不自觉，这是他第一次指挥火枪队实战，虽说之前已经经过无数次的练习和实验，对于火枪队的威力也建立了稳固的信心，但首战对象就是以皮硬如铁著称的蛮牛为目标，他的内心确实也是有些忐忑。

地面的震感越来越强，首列战士几乎已经能够感觉到膝盖上顶着的尖锐石子刺破布料划破血肉的痛感了，但是没有指挥官的命令，所有人都强行压制着内心的紧张和恐惧，像数百颗铁钉一样牢牢的钉在了地面之上。

“开火！”

一直到那群疯狂的蛮牛已经冲近到距离火枪队不足五十米，甚至为首的火枪手已经能够看到蛮牛锋利的尖角上所反射出来的寒光时，杰瑞米终于下达了攻击的指令！

“砰砰砰砰砰！”场间被一股浓厚刺鼻到令人无法呼吸的硝烟味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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