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岛港口，四艘战舰在海潮的拍击催促下整装待发，为首那一艘舰身超过百米，巨大的双主桅以及首尾次桅之上，数面龙旗迎风飘扬。

战旗之上描绘的巨龙通体呈现出一种虚空般的暗晶色，如虫洞般深邃的眼眸像是在注视着这地这海这世界上的所有生灵，而构筑她龙身的每一根线条都透露着绝对的秩序和威严。

亚莎。

这艘船正是李尔倾尽迷雾岛所有资源和人力打造的第一艘风帆战列舰，当那个象征着平安的酒瓶在战舰的侧舷上撞的粉碎之后，李尔为它命名为“冥王”。

“都准备好了吗？”

李尔凝眸扫视着他面前的众人，哈格、伊沃、姆拉克、塔里克、伊洛尔、兰德里格以及斯尔维亚等等如雕塑般迎风而立，除了瓦伦克和老柯克以及奉命留守的工匠之外，他这一次可谓倾巢而出。

“为您而战！”

肯洛-哈格如沙钵般的巨拳用力地锤在了自己的胸口，然后是众人以及战士们山呼海啸一般的回应。

“为了亚莎，起航！”

海风如怒，叠浪惊涛，年轻领主下达了扬帆的命令。

………………

深蓝之城，北方海港，如蝗虫般攒动的密密麻麻的人群之前，一座巨大的青石祭坛矗立在一处低矮的断崖之上。

厚重的青苔爬满了祭坛的四周石壁，而点点暗红色的颗粒在祭台以及石阶上闪动着冰冷的光泽，那是曾经祭祀时留下来的鲜血，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愤怒的海潮和雨水也没能彻底将那些怨魂洗刷。

太阳还未坠入海平线，一轮银白色的月亮已经缓缓从西方升起。

祭坛之上，阿德拉、杰瑞米、彼得利、里尼斯以及两人海盗团里的高级干部们正被儿臂粗的铁链锁着，面相大海跪在了银月之前，他们的身后是全副武装的鱼人战士，以及脸色阴沉的金达利。

“彼得利，你就要死了，还是不肯说出宝藏的秘密吗？只要你现在开口我就替你去向库森大人求情，最少你能得到一个痛快点的死法，要知道作为祭品被塞壬吞噬的话，你的灵魂都会永堕黑暗的。”

哪怕是这二十多天以来他用尽了所有的办法，也没有从彼得利口中得到过半个字，他倒是想过从里尼斯身上打开缺口，但是这个暴躁的老疯子比起彼得利来都不遑多让，有一次的拷打中甚至差一点就让他自杀成功了，这让金达利暴怒非常但是又丝毫没有办法。

连死都不怕的人，几乎无可威胁，就算是有，也不是金达利可以抓得住的。

彼得利根本没有理会金达利的叫嚣，反而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里尼斯，咧着嘴大笑道：“老鬼你听见没有，还不赶紧把你藏宝的地方交代出来，死了我也有个地方可以去挖。”

“呸！”里尼斯朝着他面前吐了一口唾沫。“小杂种，老子的财宝就是带到地狱里去也不会给你，你拐骗我女儿的事老子还没跟你算账，你最好是早点死了，不然等老子赶上来一定打断了你的三条腿。”

“聋子”里尼斯并非真的聋，他只是因为脾气暴躁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诫，所以海盗们说他白长了一对耳朵，这才给他起了这么个外号，但他的这一番气愤的叫嚷却并没有多少怨恨的情绪在里面，反而是彼得利听了之后再度发出一阵张狂至极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那你就别想了老东西，我死了一定比你跑得快，不过话说回来，安娜的手掌可真是让人怀念啊。”

“废话！你也不看是谁的女儿！便宜了你这小杂种了。”里尼斯再次叫骂道。

眼见一场严肃的处刑就要变成认亲大会，金达利顿时怒不可遏。“把他们的嘴塞起来！”他朝身后的卫兵大叫道，到了现在他已经明白不可能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了。

直到彼得利和里尼斯的嘴里都被塞上了两团厚厚的麻布他还不解恨，对着二人一阵猛烈的拳打脚踢之后，金达利才朝他们身上吐了几口唾沫拂袖而去。

被打的时候彼得利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动，他只是用余光淡淡地瞥了身边的阿德拉一眼，发现这个女人一如既往的镇定之后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西沉红日渐渐被海平面所吞没，一轮明月犹如高悬于虚空的银盘。

“献祭开始！”

远处的高台上传来了鱼人大祭祀的声音，十二根用巨型海兽骨骼制成的号角每根由三个人抬着，在渐临的夜色中发出了低沉的悲鸣，压抑的声音在崖壁与浪涛中碰撞，一如大海哭泣的声音。

上千名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海盗以及奴隶被鱼人战士们驱赶到了海边，塞壬的使者要到月上中天时才会从深海之中浮现上来，但是祭祀的第一步是要以鲜血歌颂海神的光辉，而这些人就是第一波的祭品。

波涛汹涌的海岸上早已矗立起三根巨大的图腾，象征着塞壬的三个头颅，鱼人祭祀们围着图腾柱开始跳舞，而女巫们则在外围跪坐下来，开始整齐的唱诵一段晦涩难明的咒语。

“装神弄鬼！”

祭坛上的彼得利看着这一幕，不屑地朝着地上吐了一口血水，但是立即就遭受了身后鱼人战士狂风暴雨一般的殴打，他们喝骂怒斥着踩着彼得利的脑袋，一直到他的身体没有了任何动静方才停止。

“何必，留点力气待会才更有机会活下去。”等到鱼人战士们散开之后，阿德拉才轻轻的一声叹息，彼得利双手被后缚着跪伏在地没有任何回应，倒是里尼斯听见之后不屑的啜了一口：“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指望你的领主会来救你？看看下面的阵势，就算是他真的来了又能怎么样？”

和彼得利的贸易展开之后，阿德拉跟里尼斯也有多次接触，再加上之前三人都是被关在一起，她和彼得里的对话也没有刻意的避开对方，因此老聋子知道这些也就毫不奇怪。

确实里尼斯说的也没错，塞壬诞辰是鱼人族最重要的祭祀之一，每年的这个时候，这片大海上所有的鱼人领地都会举行盛大的祭祀活动，汇聚起来的鱼人战士们带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那就是防卫等级的提升。

现在祭坛下方的空地之上，光是鳄鱼战士就有上百之多，远处的峡湾里时不时跃起一道巨大的黑影，那是海龙在捕食，再加上受鱼人族驱使的海洋术士以及海盗，这样庞大的军队数量别说李尔，就是埃里的侯爵见了也要退避三舍。

李尔的实力如何阿德拉当然一清二楚，这样的场景远远超出了他能掌控的范围，但她就是偏执般的相信他一定会来，不仅会来，而且还会把她们毫发无伤的救出去。

如果非要问原因的话，大概就是那个人一向擅长创造奇迹吧。

“他会来的。”阿德拉没有和里尼斯争辩，她的语气虽轻，但其中的坚定却不容置疑。

“那就等着吧，我也很想见见那个让你如此死心塌地的人，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三头六臂。”

彼得利用肩膀撑起了自己的身体，任由殷红的鲜血顺着额角流进眼眶和嘴唇也毫不在意，他凝视着月亮升起的地方，那一轮银盘正变得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冷。

里尼斯咂了咂嘴，但是看了一眼彼得利之后最终什么也没说。

“献祭品！”

随着鱼人大祭司的声音落下，海岸上的鱼人战士们冷酷地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冷锋入肉的声音被潮水的起伏所掩盖，此起彼伏的绝望哭喊也并没有传出去多远，就在黑暗中无力搁浅。

在一片浓重弥漫的血腥味道中，月亮终于来到了最高的位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