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不配去陪她。”

清冷的嗓音从头顶落下，月光下，是叶少宁那张瘦削又透着哀凉和绝望的脸。

舒雅一惊：“少宁。”

叶少宁没有看她，只是夺过梅尔手中的刀，语气冷凝、讽刺、残酷：“你是她拼死都要保护的人，是在她心里比我都还重要的存在，你就这样下去陪她了，是嫌伤害她伤得还不够么？”

他揭开这一层真相，并非要她为宋子瑜抵命，他只是想要一个人陪着他为宋子瑜悲痛欲绝。

他只是觉得，应该让宋子瑜拼死保护的人知晓她所做的努力，知晓她的牺牲，知晓她心中的苦。

他不想她连死了，都没有妈妈。

他虽怨恨着她，又何尝不是心疼着她。

听着叶少宁的话，梅尔更是悲痛欲绝，发了疯的嘶吼：“没有，我不想伤她的，她是我的宝贝女儿，我疼她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还会舍得伤害她，可是老天根本就不给我机会，从来都不给我机会。”

“所以，你不配去陪她，因为你这条命是她拼死保下来的，你没有资格去死，你只能在这世上承受着失去她的痛苦，这便是对你最好的惩罚。”叶少宁冷酷的开口。

而这个惩罚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最好的惩罚’。

那天在监狱里，他何尝没有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说梅尔该死，他一样该死。

可是死解脱了自己，那他和她的孩子又该怎么办？

当无数个死的念头闪过时，他的眼前都会出现叶子墨那双泪汪汪的眼睛，那种愧疚，那种痛苦成天折磨着他，苦不堪言。

‘死’又多容易。

可是他没资格。

“我没资格死？我竟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了么？”梅尔喃喃自语，声音悲痛绝望，忽然，她又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疯癫，“是啊，我不能死，因为我无颜见阿楠了，如果让他知道我害死了他的女儿，他一定不会原谅我，一定不会。”

“所以，地底下已经容不得你，天上也容不得你，你只能在这人世间，承受着失去他们的痛苦，来赎这一生的罪孽。”

叶少宁平静的语气淡漠无情。

他其实是恨梅尔的，她不光害死了宋子瑜，她还将他父亲打成了植物人。

可因为她是宋子瑜的母亲，是宋子瑜连死都要保护的人，所以，她只能活着，再痛苦也只能活着。

“罪孽？呵呵呵……”梅尔忽然阴沉的笑了起来，“我满身的罪孽，呵呵，叶少宁，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伤你父亲吗？”

叶少宁没说完，只是静静的盯着她。

他本以为失去了宋子瑜，无论她再说出什么，他的内心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波动。

可原来不是。

失去宋子瑜固然让他痛彻心扉，生不如死。

可那些龌龊不堪的真相却彻底改变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也彻底的夺走了他内心仅剩的一点温度。

“因为你父亲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十多年前，他为了得到我，设计害死了阿楠，后借照顾我们母女俩之名，将我们母女俩接入叶家生活，就在我对他感恩戴德时，他却拐卖了我的女儿，夺走了我此生唯一的精神支柱，我恨他，恨不得他死。”

“若不是你父亲，我和我的然然又怎么会分开这么久？若不是你父亲，我又怎么会认不出我的然然？若不是你父亲，我的然然又怎么会死？”

“罪孽？要说罪孽，罪孽最深的就是你父亲，他毁了我们一家，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他跟我们仇深似海……”

梅尔已然疯狂，都悲伤吧，都痛苦吧。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的光明，她什么都不想顾忌了。

好累好累……真的好累。

她吼完，不再去看叶少宁，然后摇摇晃晃的往巷子外面走。

“呵呵呵……对，我不能死，我没脸见阿楠，没脸见然然，我不能死，不敢死……呵呵呵，呵呵呵呵……”

她走着走着，忽然疯癫的笑了起来。

在那疯癫的笑声中，她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月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