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夏洛特的步子顿了顿, 意外于这次竟然是斯塔克出言阻止她的——她回过头看着教父, 反正无论如何看起来是有点委屈的。

蜜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无辜的神情从小到大没有变过。斯塔克被萌得有点扛不住, 咳了一下。

“小辣椒, 我记得你好像买了蛋糕给夏莉？”

“呃，是的。”

小辣椒站起来去拿蛋糕了：“不怎么甜, 日本抹茶口味——我当时跟朋友聊天的时候看到了这家店, 就觉得你肯定喜欢。”

夏洛特甜甜地笑了起来：“谢谢你小辣椒，我觉得我也会喜欢的，你品位一直这么好。”

她把腿收了回来, 将尖帽子和斗篷放到一起，随手一扔，恰恰好好地挂在了衣架上。

然后慢吞吞地坐在了沙发上，脑袋偏过去，看向了玻璃窗。

斯塔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告诉我？”

“我还能有什么事情不告诉你们的？”夏洛特有点委屈：“我连偷偷摸摸地打了几个强盗你都查到了——我还给附近的儿童救助中心发了花, 你要不要表扬我一下？”

斯塔克：“？？？”

“多余的花的处理方法。”夏洛特语焉不详地说：“不过小朋友们很高兴就是了。”

教父还想再问问, 不过今天晚上的主题不在这个上。小辣椒给夏洛特拿了热牛奶和千层蛋糕, 果然是夏洛特比较喜欢的那种款式。

小姑娘对着教父的未婚妻笑得特别好看，眼睛里面还带着星星，看起来闪闪发光。

“托尼，”小辣椒说：“你还记得你一会儿有会要开吗？”

“？？？”

教父又是一脸懵, 但是被小辣椒拉了起来, 告诉他一会儿的电话会议他非要出席不可。斯塔克根本不记得什么电话会议, 但是被未婚妻不容拒绝地带走了。

哪有什么电话会议, 纯粹是小辣椒知道了斯塔克在这儿很碍事，所以把他带走了。

有这样会看形势的未来妻子，对斯塔克来说绝对是好事，但对夏洛特来书……

小姑娘决定以后抽空跟小辣椒谈谈，有时候她的聪明会让自己有些尴尬。

比如现在。

韦恩一定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刻意疏远他。

布鲁斯·韦恩抛开不谈，蝙蝠侠的脑子足够获得任何他需要知道的消息，更何况夏洛特根本没打算掩饰自己。

她拿起小叉子，叉掉一小块的蛋糕，放进嘴里。

“找我有事吗，爸爸。”

一副假装之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这个样子让韦恩最头疼不过了。

夏洛特很少生气，起码韦恩是没有见过夏洛特发表什么不满的。有时候他觉得夏洛特的脾气比家里的所有孩子都好，哪怕有什么不满也不甚在意。那种在满含着爱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对外界的尖锐和恶意有足够的抵抗力，并且对这个世界都有一种热切和包容。

这个特点其实在她来找他的时候就有体现了。

被没见过面的生父拒绝了好几次的孩子，换做一般人可能早就要发脾气或者哭起来了，但是夏洛特并没有。

自由烂漫的表象下，很多事情她处理的态度都非常成熟、平和。韦恩还记得他自己坐下来跟夏洛特谈话的时候。

那时候他们误会很深，而且发生了不少尴尬的事情，但是夏洛特还是愿意坐下来，听他解释一下自己的理由。

虽然带着一种客气和疏离，但是远比现在的表情更愿意听他说些什么。

韦恩不是怕夏洛特生气。

夏洛特生气还好，但往往她对什么不满经常让人摸不到头脑，即便是蝙蝠侠也不可能次次猜中这孩子的心思。她最开始由于母亲的去世而显得极其脆弱，以至于韦恩在那段时间不得不小心谨慎地琢磨自己跟这孩子说的每一句话，并且尽力让她能够在自己所谓血缘的庇佑下得到一点安宁。

现在的她明显已经不再受到PTSD的困扰，但是在韦恩看来，夏洛特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早已变成了另一个人。

他依旧觉得夏洛特是他的家人，但是总有些时候，他能够感觉到之前那个小姑娘和眼前刚刚脱掉斗篷的年轻巫师的变化。

她好像……更不在意了。

起码更不在意自己的举动，会不会影响到别人。

偶尔会露出深藏在表象下的獠牙。

那一晚在韦恩庄园中靠在玻璃上的小姑娘，隐含着嘲讽的脸。即便是那样，韦恩都能够感受到她被压制住的攻击性。

他甚至无法想象，如果她真的全力开火会是怎样的场景，

“夏莉。”他说：“我听说你最近要去复仇者联盟的基地训练了，是吗。”

“嗯。”

夏洛特暗搓搓地想，托尼真是个大嘴巴，什么事情都要往外说。

“你在纽约，跟蜘蛛侠的搭档看起来也很顺利。”

“还行吧。”夏洛特漫不经心地说：“彼得年纪更小一点，有时候我们两个也有矛盾。”

需要谈谈吗。

韦恩想这么说，立刻意识到这里是钢铁侠的家——钢铁侠本人同时熟悉这两个孩子，所以根本不需要他来一些所谓的调停。

他有些不自在，又问。

“我希望我之前给你发的短信，你收到了。”

夏洛特叉蛋糕的动作顿了一下：“嗯。”

“……”

这个态度不冷不热的，让韦恩稍微有些不快：“我以为你起码应该回我一条信息，无论用任何方式。”

小姑娘继续抿了一口蛋糕，脸蛋动了动，像是在咀嚼，文雅得不行。韦恩耐着性子等她吞下蛋糕，结果她又把牛奶拿了起来。

“夏莉。”韦恩觉得自己很明显地被轻视或者敷衍了：“我想你无论再怎么生杰森的气，也不应该迁怒到别人头上。”

“？”

夏洛特这会有反应了，抬起眼睛，浓密的睫毛动啊动的，像是一把羽扇。她放下杯子，好整以暇地说了这么一句：“我不生杰森的气了，所以没有迁怒这一说。”

虽然他不肯向彼得道歉这一点夏洛特还是很在意，并且不打算在他道歉之前再给他什么机会。

这话显然出乎了韦恩的预料，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所以你是在生我的气吗？”他直接问了出来：“我不太明白，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

在韦恩的印象里，他该跟夏洛特解决的问题早就已经解决完了，甚至两个人还在当时矛盾最激烈的时候化解了它。夏洛特当时还答应过要好好整理下自己的心情，起码不要再做出导致红头罩追杀蜘蛛侠的2.0版本。

“不，你没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夏洛特说：“我只是不想去庄园吃饭而已，跟你的朋友。”

她很直白地挑明了这一点。

“我感觉我不会喜欢你的朋友。”

韦恩颇为意外，有点尴尬——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夏洛特看穿了他的意图的原因。

“可是我……还没有说过这个朋友是谁。”韦恩说：“我想你起码应该见一面再说？”

“我算数占卜过了，”夏洛特撒了个无关紧要的小谎：“结果说我跟你的‘朋友’属性不合，不适合出现在同一块区域内——比如餐桌那么大的区域。”

“……”

巫师的结论怼得韦恩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想了一下，尝试曲线救国：“我觉得，占卜结果其实并不意味着现实一定会按照它所发展下去，只要双方都有足够的诚意……”

夏洛特很安静地按着他，这让韦恩想起了夏洛特的巫师考试成绩。

算数占卜是O。

“当然，我也承认，占卜结果不是绝对的。”夏洛特这么说：“的确，只要双方都有足够的诚意和耐心的话，我想再怎么不和谐的关系也会有好的一天的。我也不是不能拿出我的诚意和耐心——”

她把叉子一扔，一声脆响落在了韦恩的神经上。

“——如果你要介绍给我的朋友是戴安娜的话，那么我会准时出席，盛装打扮，态度热情，并且用上我人生最好的态度来与她对话。”

小姑娘的双腿交叠，靠在沙发上。

“但我想，你要介绍的那位朋友，应该不是她。”

“……”

夏洛特的这个举动，韦恩已经没什么不明白的了：“你也占卜了我要介绍的人是谁吗？”

“没有这个必要。”

她说：“注定了结果糟糕之后，对象是谁我已经不太想关心了。”

小姑娘的这个态度又随意又强硬，以至于韦恩一时找不到可以软化她的方法。本来期待着一个和平美好晚餐的哥谭市首富现在在纽约，对着自己最大的那个孩子束手无策。

他叹了口气。

“夏莉，有些话我不太方便在这里说——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不能约个时间，在庄园里好好谈谈？”

他态度非常诚恳，配上那张英俊的脸，全天下几乎都没人能够拒绝他的请求。

但夏洛特显然不在全天下的范围内。

“我不去。”夏洛特非常冷酷地说：“我可不想在庄园偶遇到你的‘朋友’，然后被迫跟这个人认识。”

她连这个可能都想到了，而且把韦恩想得非常……

“我在你心里就是……”

韦恩简直不可置信：“我只想跟你好好聊聊，夏莉。你不需要害怕我强迫你接受什么你不喜欢的人或者事情。”

“但你不是在试图说服我吗？”夏洛特反驳：“你当然不需要强迫我了，你只需要源源不断地说服我按照你的思路来就好了——你不就是一直这么来的吗？”

她不知道是在说蝙蝠侠还是在说布鲁斯·韦恩，但这两个身份都差不多。小姑娘说到这里就有点恼火，已经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我觉得这个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她说：“我现在真的要回伦敦了，再见。”

韦恩刚站起来，空间之门已经出现。小姑娘往里一跳。瞬间就没了踪影。

他看着空间之门消失，坐在了沙发上，长叹了一口气。

斯塔克过了一会儿才出来，看着这个非常尴尬的场面，看起来非常疑惑。

“……有时候我真的非常佩服你，韦恩。”钢铁侠抱着肩膀：“我觉得夏莉真的很好说话，但是你似乎总是能把你们两个人的关系搞僵。”

“……”

韦恩已经不在意这到底是不是来自教父的冷嘲热讽了，想起夏洛特厌恶的表情只觉得心累。他之前为了能在这儿跟夏洛特碰个面，与斯塔克进行了一番长谈。

这也是为什么斯塔克会刚刚出言把夏洛特叫住的原因。

“你跟我说过，你不想重复那个夏洛特的悲剧，所以想在跟现在这个‘朋友’确定关系前介绍给夏洛特认识。”他坐在韦恩对面，就刚刚夏洛特的那个位置上，还偷吃小姑娘剩下来的蛋糕：“培养一下感情，以至于……以后相处起来不会太糟糕。”

这的确都是韦恩的原话，而斯塔克之所以会答应赞助场地，也纯粹是因为韦恩的思虑周全。

他们都是知道另一个夏洛特故事的人，所以在说到避免事情向悲剧方向行进的时候，内心的希望都是一致的。

“我觉得你的这个做法没什么不妥当的，甚至可以说非常对夏洛特的胃口了——虽然我没有把小辣椒郑重介绍给她过，陛下也没有过于正式地描述娜吉雅的地位，但是我想通过聚餐见面很不错。”

钢铁侠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夏莉会这么抗拒，你自己有什么想法吗？”

教父看起来是真的想要帮助韦恩的样子。

虽然并不是真心诚意地觉得夏洛特应该在这件事情上做一个乖孩子，但他能感觉出夏洛特这一段时间的心烦跟这件事情有关。

“……”

韦恩想了想：“我想是人选的问题。”

夏洛特更喜欢神奇女侠，并且对这个正联中的另一位巨头表达了非常强烈的好感。按照夏洛特的观点，戴安娜有些时候的模样跟已经死去的苏很相似，韦恩偶尔也能感觉到这一点。

两个人都是性格偏向开朗的那种女性，虽然韦恩没有见过苏战斗的样子，但是可以猜测苏拿起魔杖时会有怎样的风采——如果两个人没什么共同点的话，夏洛特不会在第一次见到戴安娜的时候有那么大的反应。

还像是黏人的小狗一样凑过去，向女侠分享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

但斯塔克不太赞同这个观点。

“你确定吗？”教父说：“我换了那么多女朋友，夏洛特没有反感过其中任何一个人——起码一点表现都没有。”

她一直是“托尼开心我就开心”的状态，很少对斯塔克的混乱交友状态表示过不满，以至于最后斯塔克不得不自己小心谨慎起来，担忧自己给夏洛特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

“说句难听的，我觉得夏莉这次反应有点过头，以至于影响到了她在伦敦的很多……”

斯塔克还确定了一下韦恩提出这个想法的时间，又跟夏洛特把人钉在墙上的时间点对了一下。

他并不能确定这两个事情一定是相关的，但还是告知了韦恩。

韦恩很明显愣了一下，看起来并不觉得自己能有这么大影响力的样子。

“我觉得夏洛特是个大人了，也不一定完全是因为你的原因才这样的。”斯塔克也就这么随口一说：“她的问题我会跟她好好说的，你……你自己这边，自己看着办吧。”

韦恩点了点头。

韦恩陷入了沉思。

达米安发现了父亲的不对劲，想去帮忙解决一下，结果听管家说还是跟姐姐有关。他有点无语于这两个人的单方面冷战，并且觉得夏洛特越发作了起来。

“她到底心里怎么想的。”达米安跟德雷克抱怨：“这种冷暴力真是让人心情烦闷。”

“这不是布鲁斯的特色。”

德雷克拿着手机在玩游戏：“你姐姐学了个十足十，可以说非常韦恩了。”

“蛤？”达米安这话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冷暴力就非常韦恩，我就不这样。”

德雷克笑得差点手机都没拿稳。

“我的天呐，我都听到什么了？”他赶忙把游戏暂停，要直播给迪克这个自己最近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你竟然说自己不热爱冷暴力？明明你姐姐来之前庄园里第二大冷暴力施暴者就是你好吗？”

达米安一脚踹了过去。

两个人闹了一阵，小少年便没有什么趣味了，自己坐下叹气。

“最近一点意思都没有。”

“你想要什么意思啊？”德雷克问：“哥谭一旦有意思起来那可就是要出事的节奏。”

“我不是指这个。”达米安想了一会儿：“最近都没有什么变戏法的东西玩了。”

“……”

德雷克手顿了一下：“你直接说你姐姐不理你了之后你缺玩具不就得了？”

“那些东西可不是玩具——如果我认真起来，那都是可以造成杀伤力的道具。”

“你可得了吧，最开始明明是你叫这些东西玩具的，用来表达你对魔法输出的不屑。”德雷克记得清清楚楚：“这时候怎么又改口啊？”

他们两个眼见又要掐起来，但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德雷克忽然想到了什么。

“我说达米，”他用非常恶心的昵称称呼达米安：“你想不想见你可爱又迷人的姐姐啊？”

“呃……”

达米安都要吐了：“你这是什么形容词？你的肮脏心思是不是还没有消除干净？托德会用RPG追杀你的。”

“你可真行，我都什么还没说呢，你就开始威胁人了。”德雷克说：“过来过来。”

小少年犹豫一下，凑了过去。

这就是夏洛特为什么忽然收到了达米安重伤的原因。

小姑娘刚起床，看着德雷克的短信匆匆忙忙地收拾了一下后，抓起一大把魔药，开了空间之门后就去了韦恩庄园。降落在了客厅后，夏洛特发现整个韦恩庄园都异常安静，安静得几乎没有人。

“达米安？”她上楼去了小少年的房间：“你在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