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

坐在沙发上的三个中年人甚至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站在壁炉前的那个年轻女性——他们甚至不太知道该不该说她是个小姑娘了——却很轻松地笑了一下。

“嗯, 不过我至于把我的怨气发散到这个世界的蝙蝠侠身上。”她回头看了看韦恩：“但是我想把我的经验说出来，给你一个经验教训，也还是不错的——对吧。”

韦恩看着她脸上的伤疤, 点点头：“谢谢, 我会注意这些的。”

“那就行。”

她又继续看着火焰了：“而尽管我知道老蝙蝠不太需要这个, 但爱还是很重要。”

“虽然我好像没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 但是爱真的很重要啊。”

夏洛特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如果你不觉得她是你的女儿, 那您可以完全不用回答我这个问题——但如果您真的觉得她是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呢？！”

韦恩看起来要说什么，但是立刻被夏洛特打断了：“我不觉得您有什么可辩解的——放在走廊上的那张油画我看到了，根本没有她——万一哪一天她回来看到了, 会怎么想呢？”

想到之前这里的夜翼对她说过的事情, 夏洛特脑子简直嗡地一声, 热血上头。

“她肯定有不对的地方, 这是肯定的——两个人的关系，还是父女之间闹成现在这样, 不可能只有一个人是错的。但是那么多事情加起来总不可能都是她的错吧？！她做错了什么要让你这么看待她, 以至于成年之后连全家福的画像都不带着她？或许我不清楚细节, 但是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 当初为什么要跟妈妈打抚养权的官司呢？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吗？既然抚养权拿到手了为什么不好好地培养感情呢？喜欢了别人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地告诉她？哪怕她不喜欢多写几封信都做不到吗？她又不是恶魔难不成背着她结婚很英勇吗？多了一个妹妹有什么不能告诉她的？难道多了那个妹妹她就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了吗？”

夏洛特都快破音了：“如果你真的觉得她是你再拥有一个新家的阻碍的话，当初让她跟着妈妈走不行吗？明明妈妈也再结婚了, 而且布莱克叔叔看起来是个很好的人——搞成了这个样子我真的很难过, 与其这样不如跟妈妈一起死在战场上！”

“夏洛特！”

韦恩一下子站了起来, 声音也高了些：“我……理解你的想法，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把自己的——也不要把她的生命放在这么轻的位置上。”

“生命放在什么位置上在最初本来就不是自己能决定的！”夏洛特说：“父母如何看待一个孩子的生命，那才是她最初看待自己生命的起点——你看起来好像在珍视她，但其实你什么都没有做不是吗？我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是我为了我的家族、托尼还曾经为此努力过一段时间——我试着装过了！你什么都没有！”

她指着窗外，指着寂静的哥谭。

“你唯一为之付出的就是这里，就是哥谭，其他的你什么都没在乎过！”

她有点恶狠狠地说。

“你根本就是个病人。”

“他有点问题。”

夏洛特·韦恩靠在壁炉旁边的墙上，语焉不详地说：“我属于不那么幸运的孩子，在一开始就放在他身边长大——阿福的确帮了我不少忙，”她又对老管家点点头，又不留痕迹地看着他那双健全的手：“但是阿福当时还是想努力撮合父女之间的感情——我说过了，他之前一直在为了成为蝙蝠侠而准备着，所以我们两个相处时间不多，应该比我跟圣诞老人多些。我不知道他最后选了蝙蝠，但是选了就选了吧，虽然品味有点问题，但是总比猫咪套装好一点。”

特查拉感觉喉咙发紧，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对紧身制服有些偏见，抱歉。”她像是发现了黑豹的不快，很真诚地请教：“呃，那个，我能不能问一下紧身制服是否真的在战斗中有帮助？因为我，呃，我一般很少跟人长时间肉搏缠斗。”

对于这个技术问题，黑豹想了想，点点头。

“因为振金的制服功能很多，所以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一身制服的——如果你在你那个世界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弄一套试试看。”

“呃那还是算了，我跟苏睿关系有点微妙。”

她立刻说，而黑豹则有些意外，眼神询问为什么。

“嗯……她当时跟自己的男朋友闹分手，我不太清楚内情，就跟白狼约了个会——巴基·巴恩斯，在这个世界他跟苏睿关系怎么样？”

“蛤？”钢铁侠腾地一下站起来：“夏莉，你跟冬兵约会？！你怎么能跟那个老头子约会呢？他年龄都能做你爷爷了！”

韦恩简直被钢铁侠吓了一跳，而黑豹内心复杂，眼疾手快地又把钢铁侠摁下了。

堕天使也有点懵，转换了一下思维之后安抚钢铁侠：“托尼，冷静一下——这没什么的，反正我看他脸很年轻，性格也很不错……而且这不是小的我约会过的人，所以其实没什么可纠结的，不是吗。”

钢铁侠看起来已经要中风了，喝了一大口凉水，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看着钢铁侠这个样子，笑个不停：“哈哈哈真是——在这个世界，我想问问看，钢铁侠和蝙蝠侠的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斯塔克说：“我想在你们的世界应该也不怎么样吧。”

“嗯，没错。当时妈妈假期里结了个婚，托尼听完之后脸都黑了——他本来想在毕业的时候向妈妈求婚的。后来老蝙蝠知道了这件事情，在大学旁边买了套别墅，听阿福说我们一家住了两个学期吧——然后他们俩就结仇了。”夏洛特·韦恩那时候还小，记得也不清楚：“后来她们两个前后脚成为了钢铁侠和蝙蝠侠，因为这个旧仇，老蝙蝠还把蝙蝠电脑的密码设成了‘Iron man sucks’，一用就是十多年。”

“……”钢铁侠看了蝙蝠侠一眼。

“我没有用过。”韦恩澄清了一下，但是很显然并没有什么用。

成功地拱了火的堕天使微笑，看起来幸灾乐祸的——这个表情落在了黑豹眼里，让他忍不住表情变得很柔软。

那种小机灵和小得意，的确跟夏洛特是一样的。

而那边钢铁侠很明显已经对蝙蝠侠很不满了。

“好吧，看起来失职的父亲并不是只有一个。”

纠结了一下“Iron man sucks”这个口令的钢铁侠哼了一声，随后继续看向了那个大的夏莉：“我想你的成长一定很艰难。”

“其实也没有那么艰难，主要物质并不缺乏——就算我自己一个人在霍格沃茨单过的那几年也一样，因为我继父把布莱克的遗产都留给我了，家里还有一个老了的家养小精灵照顾我的生活。”

想起这个，她似乎还觉得很有趣：“我记得我回到韦恩庄园的时候，还问过阿福，他是不是韦恩家的家养小精灵——就像克利切一样。”

蜜色的眼睛眯了起来：“希望这里的克利切还活着，夏莉也能去格里莫广场坐坐，毕竟克利切的做的东西实在是太好吃了。”

这些话都没头没脑的，但是韦恩全部都记了下来。

“我比较想听你说蝙蝠侠有病的那部分，来说说。”钢铁侠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向后靠：“来吧，小丫头，跟我讲讲——我好用来保护那个小的你。”

“嗯……他的确有点问题，不过我觉得没有大到连带着一起影响别人的地步。就如同我所说的，我只是有点倒霉，在他身边长大了而已。”夏洛特·韦恩双手抱胸，最后换了个姿势，咬了咬指甲：“嗯……我隐隐约约记得妈妈是如何对待我的，但是后来我学习的对象就变成了他，比如……他对待自己的方式。”

她顿了顿：“这其实很不好，因为那个时候他自己也没有很成熟。”

韦恩想说点什么，而夏洛特·韦恩——他另一个世界的女儿在他还没说话的时候就把他顶了回去。

“无论怎么说，太早地生孩子本来就是一个非常不成熟的决定——我妈妈是个心理成长很迅速的特例，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是。而且当时他自己都没有寻找好自己未来的目标，以至于我看着他一直在忙碌，也下意识地觉得人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说：“现在想想，我之所以成为了一个傲罗，或多或少也有这个因素在其中——反正都是风里来雨里去地抓坏人，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不是韦恩曾经做的事情，但是他能感觉到如果当时苏带着孩子找到了他，那么这应该也是夏洛特会经历的。

“不过我傲罗做得很好，《预言家日报》再不喜欢我，在点评我业务的时候还是很客观的。”说到这里，她抬起下巴，看起来有些骄傲：“就这一点来说，我的成长是一件成功的事情。”

“你是的。”

特查拉看着她说：“如果我在那个世界也是你的家人的话，我一定会这么想。”

“我也很高兴在这个世界，我是你的家人，陛下。”夏洛特·韦恩歪歪脑袋：“而且我也很高兴，在这个世界能跟您和平对话——毕竟当时我跟巴恩斯在一起之后，苏睿真的很伤心。”

“别提这事儿。”特查拉扶额：“我刚刚决定忘掉的。”

钢铁侠叹了口气。

“我觉得你在恋爱这个问题上应该也跟老蝙蝠——我是说你那边的，有些摩擦。”他说：“他管你吗？”

“管也管，但是基本管不了。最开始的那个他觉得很不错，本来没什么，阿福告诉我了之后我立刻就看塞德里克不顺眼了。”她懒散地说：“我下意识觉得被他认可的人不会是什么好家伙，所以费尽心机地找了好多老蝙蝠一定不喜欢，但我的确很喜欢的人。”

“比如巴里·艾伦吗。”韦恩头疼。

“不，那个只是他觉得不合适。”她扫了一眼韦恩，看到了他那个样子，似乎很得意：“我最喜欢的还是康斯坦丁。”

“……”韦恩在那儿沉默了一会儿：“阿福，麻烦给我杯冰水。”

堕天使恶作剧得逞，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长发的姑娘撩了撩头发，脸上虽然带着伤疤，但是第一次有了一种非常活跃的眼神——这让她在炉火边熠熠生辉——这个世界的蝙蝠侠的一瞬间的复杂心情很好地取悦了她。而笑着笑着，她的笑容就收了回去。

“这就是了，我发现自己也很病态。”她说：“每次我听说了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很生气的时候，我才会有‘我的确是他的女儿’这种感觉，因为他需要为我的很多行为负责。”

气氛为之一顿，而韦恩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向窗外看的姑娘。

“蝙蝠侠似乎决定为了哥谭奉献自己的一生，而他也一直为此努力着——我作为他人生的一个副产品，一直尝试着模仿他，但很可惜，我的模仿是比较不入流的那种。”她说：“我对哥谭没有他那种深厚的感情，所有在假期里的那些义警工作都是因为想从中试着了解一下这位父亲是什么样子的——但是在这些活动中，我除了能感受到蝙蝠侠非人类的那一面外，对我了解作为我父亲的布鲁斯·韦恩没有多大帮助。”

要说蝙蝠侠能不能影响到她，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影响也不光都是好的那一面。

“我不是迪克，妈妈能给我的那些光明和温暖也比较有限。在我有记忆的时候，我知道的布鲁斯·韦恩只有一个背影而已。”她说：“所以同样是在追逐蝙蝠侠，罗宾成为了夜翼，而堕天使消失了。”

即便那个哥谭还在用这个代号称呼她，但对于她来说，那个代号带来的记忆很不愉快。

“我是‘堕’天使，”她说：“但是他似乎经常忘记，前面的那个修饰词。”

而其实夏洛特·韦恩很奇怪。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很不明白——按照他那个养孩子的套路，怎么可能养出一个天使来的？”

“或许是这样的。”

韦恩面对的是夏洛特——他另一个世界的女儿铺天盖地的斥责，而这些本来并不像一个性格柔软的小姑娘会说出来的话。然而他似乎并没有很生气，反倒觉得这样不错。

她一定是没有怎么被这个世界没有打击，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愤怒。

在黑暗中很久的人，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阿福，我想我需要一杯冰水。”他向后吩咐了一句，而老管家则隐在了阴影中：“我想你可以坐下了，夏洛特——如果你真的想跟我谈谈的话。”

“……我没办法坐下。”夏洛特扭过头：“我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说这件事。”

韦恩也没有坐下，而是一直站在夏洛特几步外。

“我猜得出来，蝙蝠侠会想什么。”夏洛特冷笑了一声，像是嘲弄他，又像是在不屑：“无非是觉得我不是她，所以我在这里发脾气的话也无益于解决什么问题——我甚至能感觉到你觉得我很可笑，因为我在为根本不是自己的事情气得跳脚——但是不是的，这就是我的事情。我们有同一个妈妈，父亲似乎也是同一个，那么她就是我。你把她跟我分开是你的事情，但是我现在说的话就是她所想的，我不接受任何否决。”

“……”韦恩听着这句话，眼睛动了动：“那么你对我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小姑娘说：“所有能做的事情她都在做了，但你从来没有改变过——她远离你是对的。”

“夏洛特小小姐。”

阿福走进来的时候听到了这句话，不赞同地皱起了眉：“布鲁斯少爷也努力改进过他们的关系。”

“那他努力的方向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头啊——有哪个女儿会放着家里不住跑到监狱里？就算有任务的话一住就是五年回都不回来看一眼？我当时看到了好多信，她都看了，为什么她不回？”夏洛特想起了阿兹卡班的房间：“因为她早就不对你抱有希望了，以至于她宁愿在水底又潮又冷的监狱里过日子也不愿意过来烤烤火——在你身边比在监狱里还要难过！”

“我的天呐。”

阿福轻声说了一句：“请您喝杯水，休息一下吧。”

“我很抱歉，阿福。”夏洛特连杯水都不愿意喝：“如果我知道是这样的话，我根本不会听迪克的话来这里的——他真是个大骗子。事情根本没有他说得那么好，他骗我来，只是为了满足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如果过一会儿她回来了，发现自己在韦恩庄园，她会讨厌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