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米安？”

有着深褐色长发的女性不可置信, 完全没想到有一天，她的爱子会将刀尖对准她。

“你要为了这个小丫头与我为敌吗，孩子。”她问：“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她是我姐姐, 母亲。”小少年说：“不要一路错下去了。”

“……”

塔利亚退后了一步，甩了一下自己的长·刀。她神色变幻莫测, 最后还是没有将刀摆出来。

“达米安。”她还是想再劝劝他：“你……杀了她。”

“？！”达米安简直不可置信：“母亲？你竟然——”

“杀了她，你就还是布鲁斯唯一的孩子, 没有人能与你再次争夺在他身边的地位。”塔利亚循循善诱：“想想看，达米安，她来了之后, 布鲁斯是不是不那么关心你了。”

小少年愣了一下。

“她跟你根本没有办法相比，达米安。”塔利亚轻轻笑了一声：“你看看她, 这么弱小, 又无能。拥有了布鲁斯一半的血脉后, 她能做什么对这个世界有用的贡献吗。没有。”

“……”达米安低头看了一眼夏洛特：“她不需要做什么。”

“不是的，达米安，她应该做些什么，就像你一样。”塔利亚看着她最为骄傲的孩子：“你是蝙蝠侠和我的孩子, 本来应该统治这个世界的——你父亲改变了你的看法，不过这没有什么, 你现在也很出色。但是她呢。”

她看了一眼那个小姑娘。

“她只是一个又无能又脆弱的人而已——就像这个世界大多数人一样。”塔利亚眯起眼睛：“想想看，达米安, 她在蝙蝠侠的身边又没有过什么改变——没有。”

她说：“她浪费了自己的天赋和才能, 窝在别人背后做一个弱者, 永远不面对问题。就像她那个永远躲在阴影中的妈妈一样。”

塔利亚的脸带着一股冷艳，在注视着达米安的时候眼神还是软化的，但是说起了旧事的时候就带了一股坦荡的杀意。

达米安的眼神刚刚还有些迟疑，但立刻定了下来。

“我不会这么做的，母亲。”

小少年几乎立刻分清了对方的意图：“你只是将对她妈妈的怨气转移到了她身上而已。这不像你，母亲。”

“她放了我鸽子，达米安。”塔利亚想到之前的事情，一度恨得咬牙切齿：“如果我拿到了药物，那我们一家三口就可以一直在一起，而你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克制，温情，甚至还有那些多余的仁慈。”

“……”

达米安看着他母亲，似乎有点失望：“可我觉得我现在很好，母亲。你不希望我有爱的能力吗。”

他应该是听到了刚刚她们说的话的，而塔利亚歪歪头，有些失笑。

“达米安，你不需要这种东西——对于一个王者来说，爱是无用之物。”

她说：“你不应该去爱别人，父亲和我教会了你很多方法来治理这个世界，而爱只是凡人之间用来互相连接的手段。”

“够了。”小少年打断了她的话：“母亲，我在最后说一遍，现在，离开这里。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只会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父亲。”

“达米安，杀了她。”塔利亚依旧这么说：“你父亲不会知道是你下的手的。”

“我不会杀人。”达米安一字一句地说：“更不会杀我的家人。”

塔利亚一愣，旋即被暴怒所席卷。

“她不是你的家人！！！”

两把长·刀的撞击让灰尘都震动了起来，形成的气流在一瞬间几乎将夏洛特向后推了几厘米。小姑娘感觉自己恢复了一点力气，试着想爬起来，但是手上的绳索挣脱不断。

达米安在几招后向后跳，跃到她，拿刀的手一劈一挑，将锁链从夏洛特的手腕上卸了下来。

“跑。”

他撂下一句话，也不管夏洛特能不能站起来，立刻挥刀继续应战自己的母亲。

夏洛特费尽力气将自己撑起来，舔舔嘴角，满是腥味。

根本跑不了。

她现在一动身体就觉得所有地方都在疼，除了脑子还能转以外四肢百骸数一数没什么能派得上用场的。她看着远处的那堆火焰，默念了一句咒语——令她惊喜的是，那堆火变小了。

塔利亚注意到了这个情况，转身提着刀就冲了过来，被达米安立刻截下。

夏洛特第二次默念着恢复活力咒，终于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变得轻盈了些，而且疼痛也减轻了。

但是肋骨还是很疼，肺里好像还有血沫。

她用力站了起来，就近靠在了墙上。

塔利亚不知道用了多少肌肉松弛剂，不过现在减退了不少——LSD的效果在巨大的疼痛后也有所减轻，夏洛特抬眼看着还在空中打的那两个人，对准了其中一个，默念着石化咒语。

但似乎塔利亚感觉到了什么，立刻逃开——最后只有附近的凳子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倒了下去。

“？”达米安回头看了看，依旧皱眉——但他退到了夏洛特面前两三步，问她能不能跑。

“……我又不是你。”

夏洛特很艰难地说：“我能站起来，你就应该表扬我。”

达米安只来得及听前一句，接下来便又要迎战他母亲的匕首。

小少年似乎很擅长用冷兵器，一招一式打起来看得人心里发凉——尤其是在知道他正对战他母亲之后。夏洛特感觉自己随时要倒下，而她知道的攻击招数在这两个人打斗中并没有什么用。

塔利亚和达米安两个人的速度都太快，夏洛特现在视线都跟不上他们的速度。

她抿了抿嘴唇，最后把主意打在了苏的魔咒课笔记上——夏洛特脑子里过了一遍，竟然真的想起了一个。

小姑娘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塔利亚，在她与达米安僵持不下的时候，终于默念了那个减速的咒语。

障碍重重！

就在她想着这个咒语的名字的时候，塔利亚忽然一动，握着匕首的手一转，利用惯性，将将达米安甩到了自己面前！

“？！”

夏洛特看着一道蓝绿色的花火在达米安身上炸开，然后消失在了他的黑色战斗衣上——同时塔利亚迅速躲开，而此刻达米安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再次发出攻击。

只是速度慢得像是小乌龟一样。

呃啊……

夏洛特要哭出来了，眼看着达米安被塔利亚一招打倒。将儿子放倒在地上之后，塔利亚倒是不着急立刻结果夏洛特，而是半跪下去查看达米安的状态。

确认达米安并没有外伤之后，她捡起了达米安的那把长·刀。

“很好。”她掂了掂刀把：“你对我的儿子施咒，那么我用他的刀杀了你，也不是什么不合理的事情。”

这真是个疯女人。

夏洛特一边这么想，一边终于在脑内复习起苏的自创魔咒集锦了。她妈创造的那些魔咒用处各有不同，每个都带了注释。

而在最后一页，苏特意留了一大串分类为“保命专用”的咒语。

夏洛特过了一遍，觉得那些“日月同归”“末日降临”之类的肯定不能用，而听起来既能解决她问题，又能不让后果太过惨烈的……

达米安呻·吟了一声，像是要爬起来的样子——他现在动作又跟之前一样利落了，但塔利亚已经走到了夏洛特身边。

“母亲！”达米安还试图劝阻她：“如果父亲知道了这件事后，他该怎么面对你？！”

这句话成功地让塔利亚愣了一下，而夏洛特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趁机蹿到了一边——原本要刺穿她身体，将她钉在墙上的长刀几乎在下一个瞬间被达米安夺回，而塔利亚眼神阴鸷，再次与他大了起来。

夏洛特抹了一把脸，看着自己受伤的鲜血，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咒语。

她实在是走不动了，于是跪坐下来，直接将手心里的血按在了地面上。

随着血液接触地面和夏洛特内心的念头升起，她身边忽然升腾起了一股紫莹莹的光和烟雾。塔利亚和达米安同时一愣，但接下来更老练的刺客一脚将发呆的小少年击飞！

达米安向夏洛特的方向飞去，他眼前发黑，刚刚被击中了头部，也在逐渐失去意识。尽管他想减速，可是周围一个障碍物和缓冲都没有。

“夏洛特！”

小少年最后高声喊了一句，想让她躲开。

但是没有。

他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被人身上，在烟雾中被呛了两下后咳出了血。在烟雾中将他接住的人护住了他的脑袋，咳了两声。

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但在逼近那一团烟雾的时候却硬生生被逼停在了空中——塔利亚一惊，下意识想撤离，但刚刚起了那一个念头便惨叫着倒了下去。

一股无名的痛苦席卷了她全身，仿佛最凄厉的叫声也无法描述万一。她本想缩成一团，但是剧痛让她一时之间连动弹都做不到。

她的确是能动的，但那只是微微的颤抖，仿佛生物电或者神经的刺激让她本能地痉挛。

痛苦一阵一阵，像是海浪，越来越强。

刚刚还带着剧烈杀意的杀手此刻倒在了地上，似乎失去了生命，但又残存着一点。而那团厌恶渐渐散去，一个人抱着达米安踏了出来。

她看起来20多岁，头发灰白，皮肤也苍白到了有些病态的程度。高挑的姑娘比夏洛特高了一个头，而身上穿着条纹状的套装，左胸前印着A的字样。

这个人长着和夏洛特·苏一样的脸，但看着更加成熟，而且——

从左眼到锁骨下，露出来的肌肤上，有一道张牙舞爪的伤疤。

“什么情况。”

她踢了一脚不动的塔利亚，又看了看怀里的小少年：“母子吵架吗。”

然后她把达米安往肩上一扛，找了个地方将小少年放好。

“塔利亚出息了啊，敢在我面前教训我弟弟。”

她摸摸达米安的额头，像是在吐槽。

“什么世道。”

好痛。

夏洛特醒来的时候一惊，还记得自己之前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什么。

达米安似乎因为自己的法术回头，结果被塔利亚结结实实地踢到了脑袋。她一急，撑起了身体，接着发现自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又湿又冷，没有阳光，还有一股海风的腥气。

像是在水底，又像是在地下。

她在一个只有一个小窗口的地方，看样子像是一个巨大的牢房——不过排除掉安全措施的严密，这个屋子更像是一个适合生活的地方。

里面有报纸、书还有信。

夏洛特躺在床上，实在是撑不住了，最后躺了下去。

她好像来到了一个自己还没意识到是哪里的地方。

脑袋里带着一种混沌和痛，夏洛特觉得自己所有的神经都在一跳一跳的。她瘫在床上，一面想着现在的处境，一面担心现在达米安的情况。

刚刚的咒语叫做一掷乾坤，夏洛特找不到更适合自己的处境的咒语了，于是孤注一掷地用了这个。

她现在应该是被转移了，可是这里是哪里，为什么自己又被转移到了这里呢。

小姑娘脑子里有好多好多的问题，一时半刻都没有办法解答——她现在似乎在监狱里，但是……

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想睡过去，又想晕过去。

夏洛特很委屈，又觉得自己很没用。

现在自己的确是安全了，但是达米安那边她还是没有顾及到。

塔利亚某种程度上是对的，她的确弱小又无能，没有给这个世界做出什么有用的贡献。

小姑娘鼻子酸酸的，而耳边似乎传来了别人的脚步声。她闭上了眼睛，想要休息，然后迷迷糊糊地听到了门外的人的话。

“又来看这位？”有人在抱怨：“堕天使（Dark Angel）不是说过了不见他吗？怎么来得风雨无阻的，回回访客名单里都有他。”

“听说是青梅竹马，所以完全放不下。”另一个人还嘘了一声：“小声点，别被韦恩听到，她要是生气了咱们一个都别想好——虽然我估计她已经听到了。你完了你完了。”

“听到就听到呗……”第一个依旧嘴硬：“我没有没有说她不好……”

他声音越来越小，而最后两个人的脚步则在夏洛特门口停了下来。

“韦恩小姐？”第二个人轻轻敲了敲门：“您有访客。”

他顿了顿：“还是迪克·格雷森，您这次见他吗？”

夏洛特的眼皮动了动，声音有些嘶哑。

“我要见他。”

门外的人似乎发现了不对，匆匆忙忙地拿钥匙先打开了门，开门之前还道歉来着：“抱歉韦恩小姐，我们先进来看看您的状况。”

而推开门后，他们被满屋子的血腥味吓得动弹不得。

“我的梅林！！！”第一个人一个激灵：“D.A.被偷袭了？！阿兹卡班被偷袭了？！我，我，我们怎么办？！”

“赶紧呼叫救世主，快点！”第二个人说：“快把门口那个访客打发走！快！千万别让他知道这回事！”

夏洛特闭着眼睛，听到门外面兵荒马乱的声音——有一个带着草药气息的人跑了过来，看了看自己的脸之后发出一声惊呼。

“等等？！”她说：“这好像不是夏洛特·韦恩啊！”

门外那群人又乱了起来，而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人过来了。

好像有人叫这个人救世主，又有人叫他波特。他带着一股火堆的暖乎乎的味道坐在了夏洛特身边，然后试着碰了碰她的额头。

“D.A.？韦恩？夏洛特？”他换了几种不同的方法叫她的名字，转头问身旁的那个人：“她怎么一身伤？她脸上的那道疤呢？还有，她怎么，怎么看起来跟还在学校的时候一样？”

没有人能回答他，而名叫波特的人握住了夏洛特的手。

“夏洛特？你能听到我吗？”他问：“我是哈利。”

哈利是谁啊。

夏洛特下意识地也握住了他的手，看起来哭唧唧的。

“我想见迪克。”她说：“他在哪儿。”

波特愣了一下，转头看看旁边的人——其中一个有点尴尬，告诉他迪克已经被打发走了。

“……把他叫回来，反正现在他应该在门口等船。”

波特刚说完，就有另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不用了，我已经来了。”穿着一袭变装的迪克·格雷森刚刚直接发觉了不对，在整个监狱戒严之后，偷偷跟在了一个表情慌乱的护士后面浅了进来——他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表情异常严肃，而在看到了床上躺着的那个小姑娘的时候，脸色霍然一变：“——夏莉？！”

夏洛特熟悉这个声音，勉强睁开眼之后果然也看到了熟悉的脸。

她原本娇俏的脸有些肿，而身上都是血污——迪克扫了一眼立刻发现了不对，转而看向了他身边的那个傲罗。

“——这是怎么回事？”他语气不太好：“我以为你们巫师界乱七八糟的事情早就结束了。”

“的确结束了，”波特又看了看夏洛特：“但很显然，她的事情还在继续。”

他站了起来，而迪克顺着坐了过去，查看了夏洛特的伤势。波特的手放进口袋，让周围的人联络医院：“去找圣芒戈的联络人，请奥古斯都·派伊治疗室空出时间来——我需要有人联络魔法部，通知赫敏这件事。”

周围的人很奇异地动了起来，而迪克看着夏洛特的伤口，还有手上的血，皱紧了眉。

“这不是魔法的创伤，波特。”他说：“去魔法伤病医院治疗吗？”

“当然可以，夏洛特·韦恩毕竟是个巫师。”波特说：“你也可以随行，毕竟你是病人家属。”

他当然行。

每次迪克看到波特就有一种很天然的不舒服，不过并不纠结于此，转身想挪动夏洛特。

“等一下，我觉得现在她不适合这样。”波特轻轻挥了一下魔杖，而瘫在了床上，已经昏睡过去的小姑娘慢慢漂浮了起来：“我刚刚觉得她呼吸很不自然，胸前有几根肋骨，形状看起来也有点异常。”

迪克并不质疑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