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知道这样的难过不该。但若是情感能够被控制，又如何能够称为情感呢？

上官绣心里的那些柔软都泛了出来，她坐在石凳上，等着穿着大红嫁衣的寒霜出来。

从她成亲到寒霜成亲，嫁衣的服饰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依然是一样的正正红色，上面所绣的花纹也是如出一辙，只是她们那个时候，因着曲飞泠称帝一事，竟是将女子的服饰都向着男子改了改，连喜服的广袖也改紧了许多，甚至在宾客晏上，还用了窄袖的设计。那会儿的女子服饰，窈窕利落，和从前的服饰可谓大有不同。

寒霜如今的喜服却又不一样些。

上官绣当初给她裁衣服的时候，便想着将衣服裁得大些，因寒霜那会儿果然是形销骨立的，她看不下去。又另在袖口和领口绣了梵文，祈祷诸天神佛能够保佑她的平安。

而如今的样式和她那会儿也有些不同，领口竟要更尖些，也要更深些，拉长了脖子的线条，内里一抹小小朱红，更是显得柔媚。寒霜的脖颈原来就纤长，如今拉长了脖颈，又拉长了腰身，轻盈袅娜之态实是令人心折。

她看着换了衣服出来的寒霜，拉着她的手说道：“我的姑娘，从此后就要嫁为人妇了，我的凝生，果然是最漂亮的。”

大抵在天下父母心中，自家儿女永远都是好的，决不会有半分不是处。

寒霜握住上官绣的手，道：“母亲，您日后要不搬到我和回之的家来罢，女儿自幼远离母亲，不能幼年相伴，唯愿承欢膝下。”

一句话正中上官绣心中所想。

然而她却摇了摇头。

“母亲？”

上官绣笑道：“你和顾怀渊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我去反而坏了你们的兴致。——方才成亲的时候大多荒唐，你们正是年轻，也该多玩一玩的。”

一句话说得寒霜红了脸。想要再劝，却被上官绣拍了拍手，于是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她只好问道：“那母亲之后打算哪里去呢？”

上官绣沉默了一会儿。

她说：“我先前倒是问过师兄，想来之后应是同他一道，去这锦绣山河四处走走停停，过了这余生罢。”

寒霜一愣。

——上官绣所说的师兄自然是柳安，没有人担得起上官绣的这声师兄，锦绣朝中也少有人担得起上官绣的这份信任。

长辈之事，她一个小辈却不便议论，然而寒凌和柳安的事，寒霜却早听了一些风声，听上官绣这样说，她便也只好先将此事压了下来，却也准备找个时间去问问。

寒霜自己看了看这红嫁衣，穿了好一会儿，看到上官绣止不住的揶揄笑意，顿时跺了跺脚，“母亲，您再笑!”

看了看，“我还是去换了下来好了，否则还不曾成亲，穿成这样，成什么样子？”

上官绣连忙拉着了她，笑道：“怎么就恼了？这身衣服果然是适合你的，叫母亲多看看。否则等你下次再穿上，母亲便不怎么能见到你了……”

一言未尽，已是心中凄惶，寒霜连忙抱住了她。

“母亲……”

上官绣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可不要哭了，穿上嫁衣就应是喜庆的，做什么要哭呢？”

寒霜心中一片不舍，忍不住抱住了上官绣，道：“母亲，我舍不得您。要不我不成亲了罢。左右也不是这两日就要成亲的，总归都等了这许久了……”

话没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上官绣抱住了她，用锦帕擦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她笑着道：“傻姑娘，正是你们已经耽搁了这么久，所以才应当成亲才是。——顾怀渊有一句话是说对了的，你们这样一直等待恰当的时机，但天时地利人和总是不易得，尤其你们还在京中，倒不如自在一些的好，是不是？”

寒霜不知如何作答，只能默默垂泪。

她抱紧了上官绣。

——她曾见一本书上言，女儿在母亲身边才觉出十足的安全来，而也只有觉出安全来，方能动心忍性，远离戾气。

她原来不信，今方知之。

她抱紧了上官绣的身子，好像倦鸟归林，原本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伤痕，但整个人却如同泡在了温水之中，渐渐和缓了过来。

“母亲……”

她轻声唤道，脑袋抵着上官绣的腰，整个心被熨帖得无比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