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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9章 书房里的客人


做完了这些,王梓明环顾房间,确定自己没有拉下什么重要东西,这才敏捷地翻出后窗,踩着空调主机,安全到了楼下。没想到落地的时候,惊起了一对鸳鸯。王梓明在大学的时候没少干这样的事情,所以非常理解,朝他们笑笑,示意他们不要紧张,继续战斗,之后就快步向校门口走出。

刚走到大门口,就见满载警察的警车一辆接一辆开进了校园。王梓明赶紧闪身到灯影里,等警车过完,大踏步出了校门,很快消失在了黑暗里。他消失的时候,胡光头还带着一名警察,在招待所对面死死地盯着他的房门,眼巴巴地看窗户上的人影。

警察们不死心,又在校园里角角落落地搜索了一番,哪里有王梓明的踪影?瞎忙活而已。熊怀印气急败坏,把胡光头叫过来,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说这就是你说的万无一失?你不是一直盯着他的吗?胡光头被熊的睁不开眼睛,说是啊,我是一直在盯着他,谁知道他……熊怀印眼睛血红,说,那你把人盯哪去了?你去给我找回来!简直就是猪脑子,你们两个人,不会一个盯前门一个盯后窗?胡光头也知道自己失误,又悔又恨,在心里把王梓明骂了好几遍,恨他恨的要死。

展宏图气定神闲地坐在车里,就等着看王梓明如何落网了。哪料看警察们忙活了半天,也不见收兵,也不见捉到人,心凉了半截。正在那里生闷气,忽然听到外面叫道抓住了抓住了!坏人抓住了!心里猛地一喜,打开车门钻了出来。随即又听到旁边的学生议论,说抓到的不是坏人,是两名谈恋爱的学生。展宏图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扭身上车,交待司机说,走!司机见他发脾气,很小心地说,展书记,去办公室还是回家?展宏图没好气地说,回家,看着这一帮饭桶,生气!

展宏图气咻咻地坐在车上往家走,心里暗说熊怀印呀熊怀印,你这个公安局长到底称不称职?你公安局几百号人几百条枪,难道都是闲吃干饭的,连个赤手空拳的小人物都搞不定?第一次你误杀了个傻子,害的我这个书记都没法向上边交待;第二次你抓了俩学生,让这么多人看笑话;你不嫌丢人,我还替你丢人呢!庸才!

那边,熊怀印情知王梓明已经跑的远了,只好在大学生们的嘲笑声中,命令收队。刚才只顾紧张,这会才想起展书记来,一看他的车已经不在了,赶紧给他打电话,想厚着脸皮解释一下。哪料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了。熊怀印情知展书记已经生气了,坐在撤退的警车上,闷着头一言不发,心里惆怅的很。心想大老板费尽心机,把我推到公安局长这个位置上,我这上任以来,还没做过一件让他满意的事情,实在有愧于他的栽培。本想借这个机会表现一下,哪料这个王梓明滑溜得像个泥鳅,捉三次逃三次,简直是成了精了!

熊怀印怀着一肚子闷气,回到公安局,立即组织召开了中层以上干部会议。会上,重新讨论了案情,调整了抓捕思路,并且把悬赏由5万提高到了10万。熊怀印在会上给下属打气,说即使是我们的人,抓到了这个王梓明,不但悬赏照发,还可以再提一级!

原来公安系统的人事由省公安厅直接管理,普通警员,想提一级很难。有些人在公安系统混了大半辈子,还是科员一个,不比建委土地局什么的其他系统的公务员,就是死熬也能熬个正科什么的。所以这个“再提一级”是很吸引人的。会议之后,大家都摩拳擦掌,把王梓明当做了自己升官发财的福星。

话说展宏图气哼哼地回到家,妻子过来开了门,接过他手中的包,说,总是回来这么晚。又说,书房里有人等你。展宏图心情不好,没好气地说,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要随便接客,怎么就是记不住呢!妻子说,他说他和你预约了的。展宏图哼了一声,说,我没和任何人预约。妻子说你小声点,让人听见。展宏图边往书房走边说,我就是要人听见,我就是让他们都记住,有事去我办公室说!

展宏图推开书房的门,王梓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展书记,我很冒昧。

王梓明从矿业学院逃出来后,并没有逃多远,而是来到了马路对面的和平广场,在罗马雕塑前的长椅上坐了下来。直到现在,他还信奉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这个真理,料到酒囊饭袋的胡光头之流,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会逃到第一次和展宏图接头的地方。虽然暂时安全,但接下来该何去何从,王梓明实在有点茫然。他脑子很乱,闹哄哄的理不出个头绪。望着眼前喧嚣的人流,看着一张张或喜或悲的面孔,听着身旁恋人们甜蜜的呢喃,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游离于生活之外的人,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原本熟悉的一切,也都渐渐变得陌生,变得疏远了。

王梓明心里清楚,就目前来说,自己基本上已经是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了的地步了。这样东躲西藏下去,并不是长远之计,早晚也得落入展宏图的手里。如果再次被抓,肯定不会再有逃出来的奇迹发生了,展宏图也不会对他产生什么怜悯之心,想怎样收拾他就可以怎样收拾他。他也不会再有看看东方红,吃个烤全羊那样的美事了,心狠手辣的展宏图极有可能像对付刘汉那样,设个圈套,顺理成章地让他永远闭上嘴巴。毕竟看守所的死法花样太多。王梓明深知自己的危险处境,有心把手里的证据捅出去,又怕连累了张晓卉,真个是投鼠忌器,举棋不定,竟然有了心灰意冷的意思,觉得前途十分渺茫,所有的一切都像隔着一层雾气,朦朦胧胧看不清真面目。

哪料人到了绝境,反倒冷静下来了。这正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王梓明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把最近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都理了一遍,忽然意识到,展宏图现在之所以如此疯狂,如此肆无忌惮,如此处心积虑要抓他,整他,关键是自己手里的东西没发挥应有的作用,没有展现出它强大的威力。展宏图很有可能在怀疑他这东西的真实性,或者是认识到了,想在这些东西被捅出去之前,先把他王梓明的人控制住了,从而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要想真正触动他的神经,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这些东西实实在在地摆在他眼前,让他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危险,让他从内心感到恐惧,这样他才有可能服软。王梓明坚信,展宏图就是心里素质再好,在这些对他来说就是一把把利刃的证据面前,也会心虚冒冷汗的。他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去面见展宏图,和他展开谈判!

王梓明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不说自己能不能顺利进到戒备森严的市委家属院里,即使侥幸进去,万一展宏图狗急跳墙,堵住门口报警怎么办?自己也不可能对他下手啊,那不就等于是束手就擒,瓮中捉鳖了吗?但如果不冒这个险,继续这样逃亡下去,说不定后面的遭遇会更惨,很有可能就会像那晚在和平广场被无辜击毙的流浪汉一样,喋血街头。王梓明思前想后,最后下定决心,要放手一搏了!

但现在的王梓明,已经逐渐成熟起来了,他并没有莽撞行事。他知道,展宏图作为市委书记,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城府毕竟要深些,也更加狡猾,更老谋深算。对付这样一个老油条,自己迈出每一步都要三思而后行,一点点的疏忽大意都可能造成全盘皆输的局面,再也无法挽回。因为对于势单力薄的王梓明来说,他没有后路可退,他已经输不起了,必须背水一战,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哪怕是冒着枪林弹雨,也必须去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

所以他做出和展宏图谈判的决定后,并没有头脑发热马上付诸行动,而是继续坐在和平广场的长椅上,冷静地分析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预见性和可操作性。他设想了见到展宏图后可能出现的种种情况,并一一制定了应对措施。

这样想着想着,他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感觉豁然开朗了。他这才意识到,其实从向展宏图打了那个警告电话那一刻开始,自己一直就处于主动的位置,着慌的不是他王梓明,而是心怀鬼胎的展宏图!只是自己一直处于逃亡之中,在心理上把自己当做了逃犯,才在潜意识里灭了自己的威风,长了敌人的志气。接下来,自己再也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怯弱和气短了,而是应该做到理直气壮,从容不迫,胸有成竹,游刃有余。一旦意识到了这点,王梓明精神随即为之大振,好像拨开了层层迷雾,一下子看到了灿烂的阳光。

具体到今晚的行动,他认为成败的关键,就看自己能不能做到先发制人,出奇制胜。高手之间的较量,往往是气势上的较量,谁的气场更强大,谁的意志更坚决,谁就能赢得最后的胜利。除了气势取胜之外,还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展宏图感受到自己手里这些东西的威力,从而对他形成一种震慑,有效打击他的嚣张气焰,这样就可以牵着他的牛鼻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