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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乔装打扮


王梓明骑着三轮车走在烈日炎炎的街上,低着头,专拣背街小巷走,生怕遇到熟人。他这会很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真正的三轮车夫,关键是自己的衣着打扮和精神头,太不像骑三轮车的人了。他蹬着吱哇哇作响的车子,眼睛盯着路面,不敢四处张望。天气炎热,再加上紧张,一会时间,他就汗流浃背了。头发也湿透了,一缕缕贴在额上,额头上的汗水几乎要把眼睛迷住。雪白的衬衣上早就蹭上了三轮车上的灰尘,这会被汗水浸透后,紧紧黏在身上,穿了件紧身衣似的难受。骑了一阵,王梓明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像是三轮车夫了,就大胆地抬头看了看街上的行人,发现大家都是行色匆匆的,根本没有人多看他一眼。心里说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啊,就坦然了许多。心想今天当做是体验了生活好了。

走到三中南街,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三轮车!三轮车!是一个女人尖利的声音,分贝之高,满大街都能听见。王梓明知道是在叫他,头也不抬,紧蹬几下,打算开溜。没跑出几米,车把就被一双女人的胖手抓住了。只得停下来,抬头看了,是一个胖的西瓜似的的女人,脸凶巴巴的,有点像电影《功夫》里的包租婆。那女人像抓住小偷似的,厉声嚷道,你这人,跑什么跑!耳朵聋了?没听见我在喊你吗!

王梓明知道这样的女人不好惹,陪着笑脸说,嘿嘿,对不起啊大姐,刚才只顾蹬车子,没听见你叫我,是真没听见。

那女人看他态度还可以,上下打量他一番,斜了他一眼,命令道:走,帮我拉个货!

王梓明转脸一看,就见街边放着几件旧家具,鞋柜,空调,破落地扇什么的,都像被烟熏过似的,脏得够可以。正想解释自己不是拉活的,后面车一个劲地按喇叭,只好把三轮车靠边了。

原来那女人站在路上打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出租,司机们见她东西又多又脏,没有一个愿意拉她,全部拒载,把女人气的,站在街边跳着脚骂。这会好不容易逮住了倒霉的王梓明和他的三轮车,就好像正瞌睡着呢有人给送来了个枕头,会能轻易饶过他?

王梓明把三轮车在那堆破烂前停好了,准备好好给那女人解释一下,就很认真地对她说,大姐,实在对不住,我不拉货的。

那女人大眼一瞪,说你这人奇怪了,你收破烂不也是为了赚钱吗,我又不是不给你钱,你还挑肥拣瘦怕下力,白长了这么大个头!真是的。

王梓明暗暗叫苦,尽量用平稳的语调说,我也不是收破烂的,你看看我这样子,像个收破烂的吗?

那女人闻听此言,双眉一挑说哟呵,看不出一个收破烂的还挺爱面子,还挺有自尊,你是欺负我不识字吗?

说着用胖手戳着车前的一个木牌说,卖啥吆喝啥,你这都带着幌子呢,还说不收破烂,你自己睁眼看看吧!

王梓明伸头一看,果然见车把下方铁丝缠着着一个破木牌子,上面用红漆歪歪扭扭地写着:废品回收,利国利民。一时间觉得又气又好笑,一把扯了那牌子,扔到了车上。

那女人看他这个举动,鼻孔里哼了一声,说,看来你是刚干这行不久,还有点怕丢人,时间长了就好了。既然选择了这一行,你就得放下架子。国家干部很牛叉,不丢人,你咋不去做哩?

王梓明张张嘴,还想说什么,那女人不耐烦地说别那么多废话了,赶紧下来帮我装东西!女人力大无穷,说着话,一猫腰,抱起鞋柜,哐当一声扔到了三轮车上。

王梓明知道是逃不出她的魔爪了,只得苦笑着摇了摇头,下了车。女人说,来,你帮我把空调抬上去!看你一身都是力气,咋这么惜力呢。

王梓明帮女人把那堆破烂都放到车上,身上脸上手上都沾满了油污,比收破烂的还像收破烂的了。女人很满意她的表现,说这就对了,年轻人就得勤快点,走吧,去洗煤厂。

王梓明一声惊叫:洗煤厂?在市区最北边,好远啊!

女人说看你说的,近有近的钱,远有远的钱,你是要和钱过不去吗?又嗔怪道,看看吧看看吧,刚表扬了你能干你就翘尾巴!别嫩球多费话了,上车走吧!

三轮车已经装的满当当的了,王梓明以为那女人会打的跟着,谁知道她巨大的屁股一磨,就坐到了三轮车车沿上,那车子立刻就失去了平衡,向右边倾斜,右边的轮胎马上就瘪掉了。王梓明说不行不行,会爆胎的,女人熊掌在他背上响亮地一拍,说,爆个鸡巴胎,驾!

王梓明着急去蔬菜批发市场批菜,怕去晚了人家收市,所以着急的不行。想想,还算不错,洗煤厂和批发市场好歹还在一个方向上,就吱嘎嘎蹬起车子,卖力地向洗煤厂赶去。心里着急,就蹬的快了点。女人太胖,坐在一边,那车子本来就失衡,跑起来更有点不稳了。王梓明急速过了一个弯道,女人大呼小叫地说你悠着点,差点把我甩下来!你是驴吗那么大的驴劲。王梓明也懒得理她,狠命地蹬着车子。女人却是放的开,干脆伸手从后面抓了他的皮带,哈哈笑着说,这下好了,抓住了你的缰绳,你就放开撒欢吧。

王梓明骑着三轮车,拉着满满一车破烂,载着一个胖得像个绿皮大西瓜似的女人,汗流浃背地穿行在万川的大街小巷。夏日的太阳明晃晃地烤人,地上像下了火,马路都被烧得吱吱冒烟。地上的柏油被烤化了,三轮车像是爬行在粘鼠板上似的,链条累得咔吱吱响,好像马上就要断裂。王梓明好久都没出过这么大的力了,半天又没喝水,累的几乎虚脱。他拉起衣角擦了擦迷住眼睛的汗水,想起了《骆驼祥子》里的祥子,真想坐地上大哭一场。又想到殷切期望着的图画,他咬咬牙,脚下又有了劲头。又想到自己之所以吃这样的苦头,说到底还是因为张晓卉,就开始恨她。心想等这个事情办完了,非得野蛮地摧残她一番,报报今天的收破烂之仇。

临到洗煤厂,是一条漫长的上坡路,车子蹬的非常吃力。王梓明以为那女人会自觉地下来走路,谁知道她依然是稳坐钓鱼台,根本没有下来的意思。尽管王梓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那车子仍慢的像蜗牛。王梓明忽然想起以前看到的三轮车夫上坡的时候都是站起来蹬,就站起来试试,果然车子走的快多了。一会时间掌握了诀窍,那就是不单单要用腿上的力气,还要把浑身的重量都轮番压在两条腿上,这样就不是很累了。掌握了这个秘籍,王梓明有点自鸣得意。

好不容易到了女人家,她家却在七楼,要王梓明帮她往上扛家具。王梓明哭丧着脸说,大姐,我真的不能再帮你了,我还得去批菜,中午之前要送到伙房的。那女人看他累的满脸是汗,算是发了慈悲,说好好,你走吧,我再找几个收破烂的帮忙扛。真没想到,你还卖菜,真是多种经营啊。

女人说着,拉开手里的小包包,拿出20元钱说,不少吧?王梓明赶紧摆手,说我不要钱的。女人两道扫帚眉一竖,说就这还嫌少啊?得了得了,再给你加10块,30总可以了吧?王梓明依旧摆着手说,大姐我真的不要钱,我不是收破烂的,我只是借了一辆收破烂的三轮车而已。

王梓明说着,挺了挺腰杆,岔开手指理了理头发,感觉风度又回来不少。那女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阵,忽然就相信他不是收破烂的了,很不好意思地笑,说兄弟呀,看来我还真是难为你了,走,上楼洗把脸!王梓明说不了不了,我得去忙去了,大姐再见。说完上车就走。那女人在后面叫,兄弟,谢谢啊!

从洗煤厂家属院出来,看看表,已经是10点多钟了。知道一会都不敢再耽误了,就马不停蹄地赶到蔬菜批发市场。

王梓明不是为了卖菜,买菜只是为了当道具,所以不问价格,只管往车上放。包菜、芹菜、黄瓜、西红柿什么的,一会就装了一车,花费200多元。卖菜老汉还没遇到过不搞价的傻子,蘸着唾沫数着钱,乐的合不拢嘴。王梓明看他戴着一顶看不出什么颜色的破草帽,脖子里搭着一条汗香味扑鼻的烂毛巾,就说老爷子,我再批你两样东西。老汉说哪两样?王梓明说,你的草帽和毛巾。老汉却死活不给,说你这是腌臜我的吧,我怎么好意思给你这脏东西。王梓明说我不嫌脏,你开个价。老汉开始以为他开玩笑,这会看他挺认真,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然后摘下帽子和毛巾递给他,说,拿去吧,不要钱。

告别了收破烂的行当,王梓明又做起了菜贩子。他戴着破草帽,脖子里搭了条扔了都没人捡破抹布似的毛巾,再一次穿行在万川市的大街小巷里。他弓着腰,努力地蹬着车子,身上的汗水早就出了一身又一身,衣服湿了干,干了湿,上面印满了地图,又有点像小孩子尿湿的床单,满是白碱子。他把草帽子压得低低的,尽量遮着那张俊朗的脸。想起鲁迅的那句“破帽遮颜过闹市”,不禁自嘲起来。想鲁迅作为无产阶级革命家,身负伟大使命,才“破帽遮颜”,自己却只是怕被人认出来感到丢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