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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妥协


但王梓明还觉得有点不踏实,说:刘经理,发展大道和民心路,确实是你们公司修建的吗?没有转包?

刘宝贵指着自己的一张沧桑脸说:老弟,你看看我这张脸,像一个大公司的老总吗?肯定不像。为什么不像,因为我爱干活。不瞒你说,我是农民工出身,借助党的政策春风,我由一个泥瓦匠、包工头、一步步走到了今天。说实话,我虽然有了今天这个身份,骨子里还是一个农民,一天不侍弄庄稼就手痒那种农民。名宅、豪车、美女,我都可以有,但我没有,我住在名宅里,开着豪车,拥着美女,我不自在。就连昨天晚上那个女人,也不是什么我公司的材料员,只不过是钱柜的一个小姐罢了。不过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得罪兄弟了,我原以为你会像朱总一样,好那一口。

话说到这里,王梓明再打量眼前这个像个土包子似的刘宝贵,看上去也不那么贼眉鼠目的了,倒是觉得这人还挺坦白的。于是就说:刘经理,以你公司的实力和信誉,既然投了标,中标的可能性非常大,还用得着用这样的手段?

刘宝贵说兄弟,你能给我倒杯水吗?

王梓明站起来给他倒了水,刘宝贵接过来,一饮而尽,饮牛似的。放下杯子,抹把嘴说:兄弟啊,不是我自夸,为什么我的公司能修建出来高质量的道路?因为我没有偷工减料。在当下流行偷工减料,以次充好的市场里,我为什么能做到实打实呢,就是因为我前期投入的少。这个我不明说了,你懂的。所以我即使不偷工减料,也能赚到钱,这也是我的公司能生存下来的秘诀之一。明说了,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找你的原因。

刘宝贵说着,眼睛像两把利剑,直插王梓明的心窝。

工程标底?王梓明一惊,不自觉地转头看了看锁着工业园路工程标底的铁皮柜。

刘宝贵的目光随着他的目光移动到铁皮柜上,咧开嘴笑了。说兄弟,心里明白就行了,咱谁也别提那俩字。

王梓明呆呆地坐着,不知道该不该去打开柜子拿出标底,交给眼前这个要挟他的小人。就觉得周身的热血渐渐涌到了头上,脑子里嗡嗡的,好像有一万个人在里面吵架,有的支持他去做,有的则坚决反对。

看王梓明在做思想斗争,下不了决心,刘宝贵眨着一双小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说:王部长,我看昨晚上那小娜是爱上你了哩!

一句话,又让王梓明想起了小娜那一双硕大的胸,似乎还在他眼前颤巍巍的晃动;还有那两条白皙滑腻的大腿,不禁变得心长气短起来。算了,就让自己彻底堕落吧!就让自己下地狱吧!他这样想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起身向铁皮柜走去,像一个走向刑场的烈士。然后掏出钥匙,慢慢打开了柜门。

刘宝贵的一双眼就像猎枪上的准星,紧紧跟着王梓明的动作移动,嘴角挂着莫测的微笑。

王梓明拿出那装着标的的信封,软绵绵地走回办公桌后,颓然坐了下来。本来今天,这个信封就要贴上封条,盖上公司的公章,密封起来,等到评标时才能打开的。现在,他却不得不做着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情。唉,有什么办法呢,现在,自己的小辫子抓在别人手里,已经身不由己了。

王梓明把信封放在桌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办。难道要亲手从里面抽出那张纸,交到刘宝贵手上?这很难为情,也很需要勇气,他一时半会还做不到。难道自己把标底读出来,给面前这个狡猾的老狐狸听?王梓明犹豫着,内心非常痛苦地做着抉择。

刘宝贵是何等人,早就谙熟了这些交易的技巧,也知道如何才能做到天衣无缝。他看得出王梓明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人物,在这些玄机面前就像一个小学生,一无所知。他抽了口烟,把身子往前探着,脸几乎凑到了王梓明脸上,神秘地说:王老弟,这大半天了,你也不去趟洗手间?不怕憋出个前列腺炎?

王梓明抬起头,就见刘宝贵眼睛里发出贪婪的绿光,就像一只吐着舌头的恶狼,牢牢按住了一只企图逃跑的野兔。不由被他那咄咄的目光逼得身子往后靠了靠。

王梓明当然明白刘宝贵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局促不安地在椅子上扭动着身子,同时也在心里惊叹于刘宝贵的老奸巨猾。是啊,他没要求自己做什么,甚至从头到尾都没说,更没提“标底”这两个字。自己也没答应要给他帮什么忙,这标底,不是也没递到他手上吗。

王梓明这样想了,就觉得有点释然,心里还挺感谢刘宝贵的。他慢腾腾的站起来,装模作样从纸盒里抽出几张手纸,声音很干涩地说:刘经理,你先坐着,我去趟洗手间。

刘宝贵奸笑着点点头,没说什么,但也等于把什么都说了。他望着王梓明走的很不自然的背影,竟然有点怜悯他的意思。

王梓明木偶似的走到厕所,站在便池前,用了好大劲,也没挤出一滴尿。心里陡然而生一种很悲怆的感觉,觉得自己是被生生强奸了,强奸他的人不是有着超大胸部的小娜,而是朱银龙和刘宝贵。想到此,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等他回到办公室,刘宝贵已经不见了,房间里还残留着缭绕的烟雾,在层层叠叠的盘旋。装着标底的信封还好好的躺在那里,似乎根本没有人动过。台历旁边,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王梓明走过去把办公室的门从里面锁死了,打开信封,感觉这一摞钱要比昨晚自己塞到小娜皮包里的钱厚一倍,看来是两万了。

呵呵。王梓明苦笑了一声。两万块钱,拿来做什么呢。忽然想起孙小柔在操场上的那句话:别说20万,2万我也干!

一周后,工业园路工程招标结果出来了,昌原市政公司经过评审,脱颖而出,一举中标。当天晚上,刘宝贵打电话约王梓明出来吃饭,被他婉言谢绝了。刘宝贵在电话里哈哈笑着说:王部长,咱们现在都已经是自己人了,还那么客气干嘛?今晚上是庆功酒,和上次不一样,你放心来吧,绝对不让你多喝。

王梓明不想听他啰嗦,打断他的话说刘经理,喝庆功酒就免了,我不是也没帮你上忙吗。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抓紧组织施工人员和机械,尽快进场开工。刘宝贵在电话里保证了一番,说放心吧,明天就进场。

与此同时,其它几条道路的前期准备工作也在紧张进行着。让图画这个女强人心忧的,还是饮马沟改造的拆迁,推进的很艰难,属于这几项工程中进度最为缓慢的了。这几天,她带着副总宋敬山和公司的总工程师乔瑞,乘坐一辆大面包车,每天都穿梭于这几个工地之间,现场办公,现场解决技术问题。她皮鞋上沾着泥巴,头发也被风吹的有些散乱,看上去风尘仆仆的,有时候半夜12点还在工地上视察。

相对于图画热火朝天的干劲,周宏达最近显得有点懈怠。开班子会安排什么任务,总爱往图画身上推,什么事都不爱出头了。这也难怪,他最近腰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每天都要去医院做理疗,还总爱说那句以前从来不说的话:老喽老喽,该歇歇喽!

有传言说,周宏达年龄到了,骆董已经找他谈过话了。于是公司里的闲人们整天都在议论着谁会接他的班。大部分人说是非副总图画莫属,要不她也不会从省城下来做个副职;也有知情人说,副总朱银龙的关系是北京的关系,后台也硬的很,这两个人旗鼓相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图画整天忙于工程,好像没时间去考虑自己的前程。表现有点反常的,是副总朱银龙。就在公司各项工作忙的不可开交的当儿,朱银龙却以陪老婆看病为名,跑了一趟北京。具体是不是去看病了,老婆得的什么病,谁也不知道。他这一去就是半个月,回来再上班时,好像换了个人,一改往日整天板着一副棺材脸的作风,见谁都非常客气,经常在电梯里、走廊里主动跟同志们握手,甚至连司机都不放过,握手的时候轻轻拍着对方的肩膀,很和蔼地说:小×同志不错。好好干,啊?说着话脸上是很亲切很慈祥的笑容。

朱银龙从北京回来没多久,王梓明吃惊地发现图画也有了变化。她工作中有时候会流露出急躁情绪,爱发脾气,这是她以前从没表现出来的。不过也可能是工作太忙,压力大的原因。工业园路开工那天,举行了个简短的开工仪式,本来公司老总都要参加的,但周宏达在医院,图画就代表他讲了话。哪料还没开讲两句,扩音器却没了音,慌得礼仪公司的技术人员赶紧去调,却又发出一连串更大的噪音,把图画气的脸色铁青,逮着办公室主任宋君平狠狠吵了一顿。

晚上刘宝贵安排公司领导在裕景楼吃饭,王梓明作为项目部主任也参加了。席间的气氛很诡异,周宏达有病没有参加,朱银龙很泰然地坐在了上座。关键是朱银龙坐在上座,脸上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都没,满脸都是春风得意,好像这个座位就应该是他的似的。他今晚说话很有底气,还加些自以为很气派的手势,给王梓明的感觉是有点颐指气使,指手画脚的。图画挨着朱银龙坐着,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不多说什么,不管是谁给她敬酒,一律以茶代酒,任对方磨破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