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足足一个小时，帝江终于选出了一个中意的有缘人，“就是这个小蝴蝶了，戴面具唱歌表演，和我一样啊，绝对的天选之人。”

  温故接过手机点开私信人的信息查看，这个id叫做小蝴蝶的树洞主人是个女生，居住城市距离海城还挺远的，不知道会不会过来。她尝试着发了条邀请信息过去，附上度假村的详细地址和联系方式， 没过一会儿对面就有了回信， 小蝴蝶正好在线，她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并且表示这周五过来。

  居然应邀了，温故有点吃惊，忙回复道：好的，期待你的到来。

  小蝴蝶立刻回了一个笑脸。

  转眼到了周五，这天一早帝江就守在游客接待中心等待有缘人小蝴蝶。他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举着手机看视频，眼尾余光偶尔往窗外扫一扫。点心是温故用鲜牛乳和动物奶油做的奶砖，四四方方小小的一块，雪白柔软的表面撒了一层椰蓉，看着跟棉花糖似的。勺子往奶砖上一戳，立即刮下半块，吃进嘴里全是奶油的味道，其中还混杂着椰蓉的清香。

  奶砖入口即化，甜而不腻，连着吃一盘子都不会腻味。温故不仅做了牛奶味，还有撒了可可粉的可可奶砖和抹茶奶砖，味道都不错。帝江慢悠悠吃着，三盘点心都见了底的时候，一个裹头巾戴墨镜戴口罩的女生找到这里。

  胡蝶很久没出过家门了，面对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她有点不适应。

  在机场安检的时候，工作人员要她摘掉头巾墨镜和口罩采集人像，在对方公事公办的冷漠眼神的注视下，她差点落荒而逃。想到度假村发给她的邀请，还有跟纸鹤的约定，她努力克制住逃跑的冲动摘下了自己的装备，露出一张触目惊心的脸庞。

  饶是每天要看上万张不同面孔的安检员也有一瞬间的怔愣，他瞧了瞧胡蝶的身份证，又看看她本人的模样，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些许可惜的意味，说话的语气倒依旧平静，“请直视前方镜头。”

  胡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目不斜视看着镜头，视线丝毫不敢与其他人有任何接触。她有一张非常标准的鹅蛋脸，还有一双堪称惊艳的美目，仅仅看她的眉眼与额头，一定会被她的美貌迷住。

  只可惜她露出了下半张脸。

  那是一张畸形的脸，眼睛和眼睛以上部分相当漂亮动人，皮肤白净细腻五官精致迷人；眼睛下方的皮肤却仿佛受过硫酸腐蚀一般坑坑洼洼，下巴尤其恐怖，萎缩了似的干瘪扭曲，鼻子和嘴巴也很吓人，歪歪扭扭像整容失败的作品，缝针的痕迹清晰可见。

  这样一张脸如果是在走夜路的时候看到，很可能会受到惊吓。

  多亏安检员素质过硬，除了那一瞬间的愣神表情几乎没有变化，拍完照就把证件机票还给她，“进去吧。”

  胡蝶忙走进安检通道，通道里除了机场的工作人员还有正在配合检查行李物品的乘客，她走进去的时候恰好与一名男乘客四目相对。眼瞅着他的脸色就变了，虽然没喊出声，但他眼里的恐惧嫌恶十分明显，立刻就扭头看向了别处。

  胡蝶心头一紧，忙把口罩戴上遮住下半张脸，周围若有似无的目光顿时消失了。虽然她的眉眼很漂亮，头和脸也小小的与身段之间的比例很好，但她的身材非常臃肿，一眼看去就是个虎背熊腰大象腿的胖女人，并不引人注目。

  过了安检拿回随身物品，胡蝶立刻把装备全部装戴上，她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生怕暴露一点异样。

  乘机坐车辗转了好几个小时，神兽度假村终于出现在视线之中。

  胡蝶提着行李走进村子，她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这里的餐饮和温泉都很受欢迎，村里还有几名身怀绝技的员工和一只会看相的大白鹅。

  度假村官方账号当时给她发送的邀请信息中有提到，邀请她来的是一位叫做帝江的员工，这个员工的信息网上不多，据说他是村里的客服，声音非常好听，本人长得也很俊美，每周末还会进行歌舞表演，表演过程严令外传，不过基本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胡蝶在网上看过几张帝江的抓拍照，觉得他和圈子里那些热爱cosplay的朋友应该是一路人。实话说，这类人是她最唯恐避之不及的，希望他会不一样，也希望此行能顺利。

  跟着电子导航找到游客接待中心，胡蝶走进大门，一眼看到桌后翘着一双大长腿靠在皮椅上玩手机的帝江。那一瞬间她感到了一丝心悸，同时也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误解。

  哪里是什么一路人，把那些人跟他相提并论，好像在自取其辱，充分显示出她的眼界之狭窄。

  帝江收起手机，抬眼看向门口的人，“你是小蝴蝶？”

  胡蝶小心翼翼点头：“是我。”

  清幽的女声婉转动人，哪怕只是说了短短两个字，依然可以感受到其独特的魅力。

  帝江微微挑眉，收起架在桌上的长腿，起身绕过桌子：“声音条件很不错啊，来，我带你去找村长。”

  胡蝶发现他从看到自己开始目光里就没有一丝异色，哪怕一点平常人对胖子的偏见都没有，而听到她的声音时，他的表情才有了一点变化。

  她在私信里说过自己脸的情况，但他似乎一点都不好奇。

  这是个好人，胡蝶在心里给帝江贴上标签，默默跟在他身后。

  温故正在水池边洗玫瑰花瓣，夫诸灵田里养了两株红玫瑰，养分太足，玫瑰藤肆意生长，现在变得越来越大快要把旁边的菜地给占领了，她只好修剪了一部分，藤枝编成环挂在院墙上做装饰，花朵就扯碎了洗干净做成茶点和甜酱。

  帝江领着胡蝶过来，她把东西收拾好擦擦手请人进屋，“你好啊，我是这里的村长。你那么远赶过来很辛苦吧，先坐下歇会儿喝杯茶。”

  胡蝶跟着他们进屋，拘束地坐在桌边，两只手握在一起搁在腿上。身前桌子上放了盏热茶，茶香缓缓沁入鼻息，她犹豫了一会儿，把墨镜和头巾给解了，“……我的脸很吓人，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她轻轻摘掉口罩，萎缩扭曲坑坑洼洼的半张面孔露了出来。那对漂亮的眼睛不安地看着他们，秀眉微蹙，眼底刻满了深深的自卑。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温故看到那半张脸的第一瞬间还是感到十分震惊，“伤得这么严重，当时的车祸一定很严重吧，能够活下来已经是幸运了。”

  胡蝶垂下眼帘，微微点头道：“确实很幸运，当时车上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

  胡蝶读高中的时候是学校合唱团的主唱，当年她跟随合唱团一同前往省城参加合唱比赛，团里一共有三十多位女生，还有两名分别负责指挥和伴奏的音乐老师，她们乘坐学校包的大巴车往返。

  那场比赛很顺利，她们状态很好，超常发挥打败了省内所有合唱团夺得金奖第一名，大家都很高兴。

  比赛结束后，她们坐大巴回校的途中发生了意外，大巴被一辆卡车追尾导致翻车爆炸，两辆车的人几乎都葬身火海，唯独胡蝶侥幸活了下来。那之后她休学在医院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仅身体有严重损伤，心理也倍受折磨，她和所有朋友切断了联系，直到康复出院后也没有再回到学校，而是选择在家学习网课获取毕业证。

  胡蝶的脸也毁于那场车祸，虽然在后来的治疗中整容修复了一些，但灼烧的痕迹还是非常明显，医生表示能保住命已经是意外之喜，脸上的伤就不要太在意了。

  随着治疗药物的刺激，她的身材渐渐走形，整个人像充气的气球一样成了一个胖子，而且还是一个毁容的胖子。

  她接受了这样结果，但每当面对别人惊恐怪异的眼神，她还是难以抑制自己的委屈与自卑，乃至怨恨。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窝在家里不愿出门，拒绝和任何人在现实中面对面交流，包括父母，面罩和头巾几乎与她融为一体。

  脸毁了，嗓子却没毁。胡蝶家境普通，父母为了救她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她不想拖累父母，就利用优越的嗓音条件在网络直播间唱歌赚钱。她每天戴着面具坐在镜头前安静唱歌，不用与人直接面对面接触，低落的情绪逐渐明朗。

  因为唱歌好听，即使不露脸胡蝶也积累了不少粉丝，每个月赚的钱完全足够她的开销。她渐渐在主播圈子里出名，还认识了几个圈内朋友。

  纸鹤是一个乐器主播，他常常在镜头前表演吉他和小提琴，是一个非常有才艺的男生。

  胡蝶与纸鹤互相欣赏着彼此，前不久，纸鹤向她表白了，她很开心，但是也很恐惧，担心自己会把人吓跑。内心煎熬之下，才有了这个树洞，有了这趟出行。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