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水壶猛地砸在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强装出的气势一下子垮掉，尹方冲上去把门锁紧，然后钻到床上，脸红得像被火烧过。“操操操！死基佬！不要脸……”没办法消气，一边咒骂一边砸着床板，不知道是气对方肆无忌惮的举动，或者气自己无力反抗。过了一阵，忽然又响起敲门声，尹方宛如惊弓之鸟，披着被子挪到门边，手上还提着快坏了的暖水壶：“谁啊？”

  果然是折返的苏瑞：“小孩，给你买了东西。”

  “拿回去！”

  “我放在门口，你自己拿，别便宜了老鼠。”

  “滚！”

  脚步声逐渐远去，尹方竖起耳朵，感觉对方应该走了，小心翼翼开了条门缝确认。嗯，人走了，留下一个大袋子，不知道装着什么。犹豫再三，他探出右脚，将门前的袋子勾进来，然后飞快锁上门。

  很好，没问题。

  尹方用脚尖碰了碰袋子，最终还是没忍住，蹲下身：“哼，给老鼠不如给老子吃。”打开一看，里面是很多速食食品和几个灯泡。

  吃的好理解，这灯泡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他不由得抬起头，发现袋里的灯泡与自家的灯……似乎型号差不多？试探地拿出一个换上去，很适合，屋里顿时亮了起来。看样子，大概是苏瑞临时起意，跑到巷口杂货铺给他买的。尹方皱起眉头，眼眶有些发热，然后，蹲在灯光下不知所措。如果说被强吻带来的是恼怒，现在心底蔓延开来的，更多是说不清的滋味。“死基佬！”脱口而出，连语气都变轻了。

  到底是多久……没被这样关心过了呢？

  好奇怪。

  13.收网

  不知不觉变冷了。

  尹方裹紧衣领，呼出一口白雾，抬脚走进吵嚷的人群里。安平街比平日热闹许多，即使在寒冷的天气里，依然有数不清的人来这里寻欢作乐。不过对尹方而言，他已经很久没有当扒手，趁人多偷钱了。

  不是因为别的，就是苏瑞那个多管闲事的死基佬，时不时给他吃的穿的，连身上这件厚外套也是“礼物”。尹方自然拒绝过无数回，可回回落败，一不小心还会被亲得头昏脑涨，任由对方占尽便宜。既然不为温饱烦恼，也就不需要小偷小摸。毕竟，快到年末，警察也经常到街上走动，犯事的话风险太大，不值得。

  然而，最近苏瑞很少来这边。

  人的习惯非常可怕，能够把讨厌变成喜欢，任凭尹方怎么挣扎，依然在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想起用温柔语气对他说“我看上你了”的人。正因如此，第一天没感觉，第二天稍微感到纠结，第三天不由自主观察四周有没有熟悉的身影，第四天……想到这，尹方踹了一脚街边的垃圾箱，忿忿不平地嘟囔着：“操！老子一个人也很好！”

  其实早有预感，别人都有家，苏瑞也有家人朋友。没准回家了，或者去旅游，哪会记得安平街有个孤零零的小黄毛。所有人都这样。只有尹方自己，身处他乡，住着小小的出租屋。那间昏暗的屋子能遮风挡雨，比公园长椅和酒吧台阶好多了，但不是“家”。

  他没有家。

  几乎是恼怒地认为：那个人，不由分说闯进他的生活，搅混了一池水，然后悄无声息退出。在他有那么一点点放不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找不到人了。

  尹方吸了吸鼻子，风太冷，刮得脸颊生疼，眼睛都红了。

  “混蛋。”

  双脚不受控制走到了那家酒吧，停下，回头走到暗处。尹方做完一系列动作，侧着身，心底冒起一个个惧怕的气泡。怕什么呢？无非是怕见到对方，完全没有想起他，笑着和不认识的人聊天、喝酒。尹方从未那么强烈想要过什么，虽然不敢承认，但骨子里已经认定自己溃不成兵。所以他怕，宁愿一个人躲起来，宁愿什么也没获得过。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嘿！又躲在这？”

  本想安静待会，谁料到又碰到红毛，尹方只觉得太阳穴一抽一抽，艰难地挤出一句：“峰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