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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2 / 2)

  他恨这样的生活。

  阿卡低头看了眼表——凌晨五点三十二分了。

  外面是豪雨,无数的雨水,倾盆而下。

  隔着冰冷的雨水,监狱的灯光一片模糊。蜘蛛山监狱处于蜘蛛山的阴影处,蜘蛛山不高也不峻,如同一只趴着的蜘蛛一般。它不是单独的一座山,而是由连绵的几座山组成,在丘陵地区只能算普通而已,它安静地趴在这块土地上也不知道多少年月了。

  景色普通,登山者寥寥,山上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特产。唯有几处长满枞树的林地,属于私人财产。

  枞树,据说是制作棺椁的树种。有时候,在远处眺望山上,雾气衬托着墨绿的树,绿得发黑,嚯,仿佛山上堆满了棺材,而枞树林附近就是蜘蛛山监狱,监狱和棺椁实在相配。

  监狱方方正正,如倒扣的一个盒子。灰白色的外墙上印着“蜘蛛山监狱”五个大字。

  监狱左侧有一块菜园,那是狱警们开辟出来,自给自足,自娱自乐的。监狱处于荒凉的地段,十几公里外才有几个小村落,狱警们多来自那些村落。监狱的物资补给并不方便,卡车半月才来一次,将食物、衣服、药品送来。

  一块菜园能聊以自慰,又能贴补供给,是件好事。

  深深的夜里却透出些许不平静,养在监狱操场边上的狼狗,本来窝在木制犬舍之中躲雨。突然,它蹿了出来,朝着蜘蛛山狂吠,不要命般地想要挣脱脖子上的项圈,逃离这里。

  汪汪汪汪汪汪……

  可惜它的叫喊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雨声里。

  另一个反常之处是蜘蛛山的群鸟,本该安歇的鸟儿疯狂地飞出森林,无数鸟儿在空中相互碰撞,一些麻雀和乌鸦在狂风暴雨中狼狈地败下阵来,狠狠摔到地上,裹满泥土,再也起不来了。

  究竟是什么让它们冒死也要离开?

  距蜘蛛山一百公里外的大城市,夜空并未被雨云覆盖,整座城市都在一片晴朗的静谧之中。黑夜并不是纯黑的,如果把城市的灯光全部熄灭,再去望天,就会发现天是幽蓝的,幽蓝到了极点,显得深邃。

  街道角落里躺着酒鬼,呕出了胆汁。送奶工蹬着自行车挨家挨户地送奶。加完班的工作族揉着浮肿的眼圈……

  没有一个人想要望向天空。当然就算望向天空,他们也看不到什么,城市的现代之光遮盖了原始、自然的力量。

  正当平凡的一日即将开始之时,突然之间,天地异变,先是天边亮起了一道红光,宛如不动明王的利剑出鞘,直直地破开地壳,插入云霄。

  一些人熬着夜,收看海外节目的年轻人发现电视机屏幕闪了几下,而街上的出租车司机则发现收音机受到了干扰,收音机失灵了,声音忽大忽小,时有时无,调频不准,全是噪音。

  终于有人抬头了,等候着早班车的中年男人看到了这簇红光,他愣了一下,双目瞪大,惊恐到无以复加。

  那是地光,也被称作地震光,是强震动前的征兆,诡异的光。

  他大喊之时,整个世界都跟着尖叫。

  地震来袭的警报,响彻了整座城市!

  天旋地转,街道开裂,摩天大楼巨大的玻璃幕墙轰然坠落。被窝里的人,挣扎着,衣不蔽体地往外逃去。

  成片的建筑在摇晃中散架,发出阵阵呻吟。

  死亡无处不在。

  “轰隆——”

  又一座摩天大楼倒塌了,碎裂的钢筋混凝土如同雨滴般纷纷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逃窜的人群,殷红的血光四处飞溅,如妖花般夺目。

  路灯的灯光,闪烁了几下便熄灭了,电力系统已被破坏。

  天空中出现了另一种光,火光。房屋间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火焰迅速蔓延着。

  城市啊,摇摇欲坠,正在哭泣。

  史称“九·一七大地震”的灾难发生于一九九五年九月十七日凌晨五点四十五分,地震规模为里氏七点三级。全震灾区共死亡八千余人,受伤约三万人,无家可归的灾民近三十万人;毁坏建筑物约十万幢;公路、铁路都遭到严重破坏……

  那蜘蛛山的情况又是如何呢?

  监狱消失在了蜘蛛山的影子下,仔细观察,蜘蛛山似乎往前走了一小步。

  蜘蛛会走,而山不会,但现在蜘蛛山借着地震的力量动了,迈出了它的一小步——山体崩塌了一部分,夹带着无与伦比的力量扑向蜘蛛山监狱。

  监狱与山脚有一段距离,本来不可能被波及,只是地震的威力远非人类所能想象,小半座山的山体崩裂,引发了泥石流,再加上地震本身的影响,导致监狱东边一侧被彻底摧毁。

  幸好,监狱最使人称道的便是坚固,厚实的墙壁,林立的柱子,就算到了破碎的边缘,仍能履行部分功能。

  碎了一半的监狱仍自顾自地矗立着,但它的灾难还没有结束。

  蜘蛛山监狱第三层不知为何燃起大火,火迅速地蔓延,又迅速被扑灭。监狱的消防设施并不是摆设,加上外面的豪雨,火灾注定不会是今日的主角。但身处二、三、四层的大量囚犯仍然因为烟雾中毒或缺氧而死……

  蜘蛛山监狱第二层由于剧烈的撞击,北侧的墙体支撑不住监狱的重量,发生了塌陷,这直接导致第二层一半区域的消失。

  最后,哗啦一声,蜘蛛山监狱第一层被松软的地面吞噬,化作了一副棺材!

  可怕的大棺材!

  时间悄然而逝。

  第一个醒来的人是一个囚犯,他叫阮山海,是个有趣的家伙。

  阮山海睁大眼睛,回过神来。他蜷缩在床上,只记得剧烈的震动和混乱的惨叫了。

  他眼前是黑漆漆的天花板,距离他的鼻尖只有六十厘米,全靠几根粗粗的钢筋拉扯着不下坠。

  墙壁裂开了几条缝,露出里面的各种金属管道,地板上满是脏水,带着些血腥味。

  阮山海手脚并用地爬离了这个危险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