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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恐惧

第一百一十九章恐惧

衍之交代完顾轻尘,就准备专心处理宫务。她今日的功课还没有写,反正现在顾轻尘已经回了至阳殿,至阳殿外又有成曜的承诺,而殿里关键之处的人手也早就被衍之、长乐祁阳和水生三人细细地筛过一遍,但凡有点不对劲的人都被控制得死死的,倒也不担心顾轻尘在宫里出事,便放心大胆地索性不管顾轻尘,自己埋头写着东西。

然而还没写几句,衍之便实在受不了,抬起头来,正正对上顾轻尘目光灼灼的视线,他换了位置,就坐在衍之对面,乖巧地趴在衍之桌案上,看起来还有些可爱,只是这样直白的注视着实让衍之有些不适,动作也慢了不少,心里别别扭扭的,不时停下来看了顾轻尘好几眼。

顾轻尘毫无所觉的模样,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见衍之看他,就做出一点也不打扰衍之的动作,让衍之想要开口让他坐远一些也不得,便只好匆匆写了几笔,关上书册,悄无声息地自己坐到了旁边去。

但始终还是在顾轻尘的内殿之中,就算衍之坐得远了些,顾轻尘也一样光明正大地盯着衍之,这视线只让衍之觉得浑身发麻,抿了抿唇,准备就当没看见,勉勉强强地匆匆写完了宫务的办理之策,连忙交给了小顺子,让他转交给水生,自己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姿势冲出了主殿,就连平时对顾轻尘一本正经的礼节都缩减了不少。

顾轻尘好笑地看着衍之的动作,笑眯眯地看着衍之的背影,发出了一声轻笑。

衍之听得分明,逃出殿中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因顾轻尘刚去尚书苑不久便被衍之唤了回来,如今也不过才刚巳时,衍之看着头上亮晃晃的太阳,在殿外踌躇片刻,犹豫地回头望了主殿一眼,眼中神色复杂难明。

衍之就这么徘徊了一会儿,殿中值守太监都站在廊下看了衍之好几眼,若不是衍之是殿中总管,只怕早就被揪起来抓到殿外御林军那处去了。

终于,衍之还是下定了决心,又回头看了一眼,步伐便朝长乐祁阳那处迈去了。

到长乐祁阳的院子,衍之自然是轻车熟路的,连门都不用叫,直接推门而入,在侧室与主堂之间犹豫了一会儿,脚步便柺向了之前用作书房的小间。

因衍之没来,长乐祁阳自己自然是不会到这处来的,春日尘重,不过几日没来,桌上便有了一层薄灰。

衍之轻轻拂去桌案与座位上的灰尘,长出一口气,坐了下来,瞧着没放几本书册的桌案怔怔出神。

她已经越来越难面对顾轻尘了。

顾轻尘和韩蕊越来越像,每每看见他,衍之总能想起三年前发生过的那些事,突如其来而猝不及防。

若要说她对韩蕊的死并没有责任,衍之自己也不能说服自己。

如果当时发现得更早一些,倘若自己并没有选择一门心思地抽离宫禁,是不是就能及时阻止韩蕊的死呢?当年的事发生得太过仓促,谁是谁非也说不分明,顾轻尘一意孤行想着复仇,而这份仇恨之中,牵扯的人远远比顾轻尘所能想象到的,还要多得多。

衍之将过往看在眼里,藏在心里,因着这份内疚和痛苦,她选择了顾轻尘,但她说不清是要替谁报仇。自苦数年,越在顾轻尘身边呆的时间久了,衍之自己便越是挣扎。

她能够坦然地告诉顾轻尘自己在骗他,能够明明白白地说出恨意与无力,终究说不出自己心底若有若无的不舍,还有当年残酷的真相。

然而事已至此,衍之恐怕已经无法逃离了。

无法从顾轻尘的包容和坦然,全身心的信赖之中,一如三年前对韩蕊那般,旁若无人地固执走开。

一想到这里,衍之不由有些不适起来,只觉得有些呼吸紧促,几乎喘不上来气。

刚迈进门的长乐祁阳正巧看见衍之捂住胸口,连忙一步跨了过来,拉过衍之的脉门,内劲顺势送了出去,在衍之体内周天运转一周,衍之方觉缓和得多,如此约莫一炷香,长乐祁阳才放开衍之的手腕,皱眉看着她,道:“胸中气脉不通,这些天你思虑太过,耗损心神,加之你本就是……嗯,女子,寒气较重些,还是要好生将养才好。有些事便交给旁人做就是。”

衍之苦笑着摇摇头,深呼一口气,再长长吐出,只觉胸中温煦如阳,嘴角挂上一丝暖暖的笑意,看着长乐祁阳,眉眼柔柔道:“多谢你了。”

显然是没有要将长乐祁阳的话听进去的意思。

长乐祁阳拿她没办法,知道衍之看起来好说话,实则固执专制的性子,也不多劝什么,只叹了一声,一撩袍子,坐到衍之对面,道:“顾凌天的事,我听说了,你可要我这些日子跟在顾轻尘身边?”

“嗯……”

衍之思索着轻敲桌案,摇摇头:“倒也不必,你还有旁的事要做,也不能整日地守在殿下身边,何况宫里的手段防不胜防,你只消顾虑你自己便是,最多看顾着至阳殿里的人,也就罢了。”

“听你这么说,我自然也只有应了。”长乐祁阳笑了笑,知道衍之心里恐怕是有了成算,便问道,“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擒贼先擒王。”

衍之微微一笑,若有所思道:“虽说要让顾凌天出一口气,但若我们两方相争,也不过是让有些人看了笑话,何况不管至阳殿出什么事,兴王那边总归不好交代,省得两边为难。顾凌风那边,因上回咱们利用他解围的事,这次顾凌天一定盯得紧。不如你直接往端宁阁跑一趟,问问顾凌天的打算。”

长乐祁阳双眉一挑,问道:“你就这么笃定,公梁光查不到我和顾轻尘的关系么?”

“就算查到了又如何。”衍之淡定得紧,“你还有和林惊风的关系、和顾乐之的关系,他要查哪一个?公梁光知道你在宫中这么长时间了,你可见他有轻举妄动?他既然不敢动,便说明要么他认为你背后的人他惹不起,要么就是他吃不准你是哪方的人,这回么,只要你不以至阳殿的名义求见,顾凌天一定不会拦你。”

“你是说……”

长乐祁阳会意,默契地看了衍之一眼。

衍之笑得狡猾:“成曜既然想要担这个责任,那就让他担了无妨。索性你也是佐参军事,就找成曜借个拜帖,以成曜的名义求见顾凌天,成曜一定不会拒绝你。”

长乐祁阳摇摇头,苦笑道:“被你盯上的人,还真是倒霉。”

这话不知戳中了衍之哪件心事,衍之先是脸一白,心中又是一痛,强笑道:“说得也是。”

长乐祁阳看衍之神情不对,一时有些无措,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因他之前也常同衍之开玩笑,也不见衍之有这般反应,竟有几分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沉默下来。

还好衍之调节情绪极快,很快便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淡然的模样,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问了一声:“你回来的时候,已经午时了?”

长乐祁阳点点头,在衍之怔怔出神的时候,竟不知不觉过了这么多时间,衍之有些懊恼,摇摇头抛去繁杂心思,一边起身一边道:“差不多我也该去备午膳了,我以为你下午回来,忘了同水生说加你的饭。”

衍之刚要出去,长乐祁阳连忙拉住她,赶紧说道:“不必,我回来的时候水生瞧见我了,还是他同我说你不在主殿,我才想你会不会在我院里。”

闻言,衍之一怔,然后又是释然,刚准备回身又坐下,忽然听长乐祁阳放开手笑道:“不过你多备一个人的饭也不错,我方才回宫的时候,经过前头的花园,依稀好像看见尘儿的小九在里头徘徊,犹犹豫豫地,约莫中午应该会来吧。”

“九殿下?”

听见顾儒林的到来,衍之脑中忽然闪过一道光,只是一时又想不清楚,抓不住又摸不着,只好坐下来,皱着眉看着长乐祁阳,问起了另一个疑点,道:“你今日出宫是去园子,回宫不是应该走的北安门么?那小花园在至阳殿前头,你怎么跑前头绕一圈才回来?”

“也不是我不想直接回来。”长乐祁阳撇撇嘴,道,“不知道顾凌风今天抽什么风,非要跑这边来跟御林军打得火热,排场大得很,后头又有那么多御林军虎视眈眈的,我之前跟御林军交过手,怪尴尬的,干脆便绕了点路,便正好瞧见顾儒林在小花园里头犹犹豫豫了。”

忽然像是当头一桶冷水浇下,之前被衍之忽略掉的一些事和细节窜到了衍之的脑海里。

比如顾凌天究竟要怎么对付顾轻尘,比如顾轻尘近来和谁走得比较近,比如顾儒林住在什么地方。

巨大的恐惧袭上衍之的心头,她眼前一黑,手按在桌案上发抖,几乎撑不住身子,浑身打着摆子,牙关打着战道:“长乐,快去看,顾儒林是不是还在那个御花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