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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问旧事

第六十三章问旧事

钟钦照将二人带到了一处精致小园之中,便先告罪退下,去沐浴更衣。

他接到长乐祁阳传讯便风尘仆仆一路快马加鞭,抛下佳人先行回金陵,对长乐祁阳已是将其事实实在在地放在了心上,连衣衫都来不及更替便直接去见了长乐祁阳,又打了一阵,这厢便更是汗流浃背,于钟钦照这般世家公子而言,实在无法忍受。

衍之和长乐祁阳知道世家公子向来规矩颇为繁多,也不催钟钦照,只是颇为闲适地打量着这处小园。

显然这处是钟钦照的私产,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虽精致,却并未违制,小巧可人,风雅之处已深入世家骨髓,处处可见巧心,随便一瞧,便是山水如画,写意阆苑。

便以衍之和长乐祁阳所在这处庭院来说,若说是魏晋风制,倒更接近衍之所认知的日式庭院一些,除了门以外,一旁还另开了纸门,顺着活锁滑开,便又是一重风景,甚至有烟雾腾起,只怕这园子里还藏有温泉。四侧既隐秘又开阔,重重小山,奇石嶙峋,绿意盎然,令人赏心悦目。

钟钦照换完衣裳出来,步入庭院,看见衍之和长乐祁阳朝着四下赞叹不已,便笑了笑,出声解释道:“钦照从前喜爱三国古制,寻人仿了这拙朴园,不伦不类,让兄长与燕娘见笑了。”

“哪里称得上不伦不类,景中见景,山中藏山,古木奇石各具其趣,已是得其精髓,钦照修得好园子。”长乐祁阳仍是惊叹不已,啧啧称奇。

衍之说不上这些东西,只好看着钟钦照和长乐祁阳就这个问题开始聊了起来。钟钦照先是一身道服,方才去沐浴之后,已经将头发放了下来,随意用描金抹彩的织锦缎带将它束了,身上也是家居的宽袖大衫,只腰间系了一条束带,微风过时,隐隐飘扬而起,更如神仙中人,只多了几分洒脱浪荡。衍之甚至能见到未系好的衣襟之内,若隐若现的结实肌肉线条,当真蜂腰猿背,只是……

“咳。”衍之轻咳一声,故意别开头去,钟钦照定定看了衍之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将衣襟拢得更近了些,也好好将束带系紧,面带歉意地向衍之拱手俯身请罪:“钦照在兄长面前浪荡惯了,一时竟忘了男女之防,还请燕娘恕罪。”

衍之无意同钟钦照客套,只像是小娘子似的颔首示意了,并不说话,拿眼去看长乐祁阳。长乐祁阳眉头一挑,道:“正是因钦照这园子修得太好,累得我也将这忘了。只是钦照带我们来着拙朴园,只怕不止是同我们瞧风景的吧?”

钟钦照颔首笑道,抬手拍了拍,侍从便鱼贯而入,各自托着一个盘子,一一往三人的桌席上放了,他们三人来得匆忙,但这些菜虽不多,每个人面前只有几个精致小菜,也只够一人之份罢了,但竟有炙鱼生这类耗时不菲的佳肴,不说衍之闻所未闻,就是长乐祁阳也赞叹不已,抚掌笑道:“钦照仍是这般神通广大,今日这几道菜,又有何妙处?”

见长乐祁阳欣喜,钟钦照也微微一笑,略一挥手,侍从们便又鱼贯而出,期间莫说碰撞叮铃之声,便是半点衣袂摩擦之声也欠奉,衍之在宫中待惯了,自以为宫中已经算是规矩繁多又要求森严,直到见到这般世家风范,才知道什么叫做令行禁止,悄无声息。

衍之一边暗自惊叹,一边听钟钦照玩笑道:“兄长试吃便是,其中奥妙,若是钦照此时便说了,岂不是浪费厨下一番精巧心意?”

说完,钟钦照做了个请的手势,衍之与长乐祁阳方举箸向那几道菜探去。

世家食单与宫中食单也大有不同,顾乐之以龙涎香为炭已经算得上奢华至极,但较世家底蕴还远有不如,普通料酒只是白曲,至多也是杜康一类名酒佳酿,然而世家却敢用桃源、香雪、碧香一类自酿造之始便大有麻烦的汤酝,这便是世家的底气。

怪不得陛下视世家如眼中钉,肉中刺了,若是有人地位在我之下,却过得比我还要讲究,我若是皇帝,想必也是忍不了的。衍之一边品尝,一边在心中暗自感叹。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八个字,是真正地深入世家骨髓之中的,哪怕是一个小小侍从仆役,也绝不敢慢待了膳食一道。

待餐用毕,上了茶水,钟钦照饮了,方开口说话。笑道:“兄长看我这园子如何?膳食侍从可还满意?”

“自然极好。”长乐祁阳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挑眉看向钟钦照,“钦照之意,莫非竟要将这园子赠予我么?”

“正有此意。”

钟钦照微微颔首,语气欣然:“兄长果然知我心意。若是兄长不嫌,自明日起,这园子便是兄长名下之产了,兄长若是有暇,不妨过来小住。”

言语之外,竟是这小园还不算之前许给长乐祁阳的宅子,是额外的赠礼。

衍之为之咋舌,暗暗吃惊于钟家出手之豪绰,若是金陵世家俱是如此……衍之眸光一闪,脑筋从想办法挣钱慢慢转到了如何想办法争取到世家的支持上头去了,说不好这样还来得更快捷些,衍之在心里苦笑。

正在衍之胡思乱想之际,长乐祁阳名为“杨乐”的身份底下,便先多了一座这般精致的园子,外加一大票的奴仆和厨师。衍之看长乐祁阳接得爽快,心里却在暗暗叫苦。

若只是一座园子倒没什么,关键在于……这般多得人,哪里找这么许多钱来应付这些人的日常开支?还有膳食,若是顿顿都是这般,便有一百个至阳殿,不出三月也得被吃穷了啊。至阳殿真正当家的人盘算着自家那点家底,心里犯愁得紧。

果然,还是找一个世家抱大腿比较快吧!衍之暗自磨牙,自暴自弃地想。

衍之在这边漫无边际地想着,钟钦照和长乐祁阳已经入了主题:“闲话便不多提,兄长为何对正始年间的那桩案子忽然感了兴趣?”

耳朵捕捉到关键词,衍之浑身一震,紧紧盯着钟钦照,生怕漏了任何一个字,只听长乐祁阳自然地回答道:“只是我手上那桩未了结的旧事,我同衍、燕娘顺着轨迹调查之时,却无意中发现了许多踪迹都在正始六年模模糊糊没了下文,燕娘那边……”

长乐祁阳看了衍之一眼,见他向自己点点头,才道:“他倒不是我这一桩事,而是在调查旁的事时,也发现了许多痕迹,草蛇灰线,直指正始年间发生过的一件大事,我同他一合计,只恐正是同一件事,但苦于毫无头绪,你也知道,现在我楼外楼几乎名存实亡,我只能身体力行,认识的人中,又唯有你有可能跟这些事沾点边,因此只能孤注一掷,若是不成……死马当活马医吧。”

长乐祁阳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这事你问小弟算是问对了。”钟钦照脸色已经不似方才那般轻松,隐隐有些凝重之意,他轻轻拍了掌,立马不知从何处钻出了几个侍从,将周围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又站到了门外一射之地立着,四下警惕。

做完这一切,钟钦照方松了一口气,看着莫名其妙的两人,钟钦照只是苦笑一声:“兄长莫怪,只是这事敏感得紧……还是防着隔墙有耳才好。”

说完,钟钦照便正色先做了声明:“方才钦照言问我问对了,并非钦照对这事知道得比旁人要多,只是在金陵之中,若要寻一个兄长能问,恰巧知道一二,问者肯言,又不会被锦衣卫打听到风声的人,那必定是小弟无疑了。兄长需知,这事私下查探也就罢了,平日绝不可宣之于口,亦不可同别人提起,若果真兄长旧事与那桩案子相关,钦照便先奉劝兄长先放弃为好。毕竟得罪了陛下,或是无意间得罪了锦衣卫,都还有求活之道,但若是提起此事……那便是同时得罪了陛下和锦衣卫,断无幸存之理。便是朝堂之上的几位阁老,也是断不肯罢休的。如何,兄长知晓了这些,仍想知道那桩案子么?”

钟钦照话音刚落,便见长乐祁阳和燕娘脸色变幻,两人对视一眼,长乐祁阳终究咬着牙向钟钦照点了点头:“钦照放心,今日之事出得你口,入得我二人之耳,断无第四人知晓,若是有事,为兄绝不会连累钦照。”

似是早就知道长乐祁阳的答案,钟钦照半点也不意外,只是无奈笑道:“钦照既然能直言告兄长,便绝无畏惧被兄长连累之理。再说,若是真怕被兄长连累,当初钦照明知兄长是个大麻烦,又何必与兄长论剑?”

长乐祁阳转念想了一想,直起身向钟钦照行了一礼谢罪:“是为兄错了,还请钦照直言告之。”

钟钦照这才点了点头,默了半晌,回忆起自己对这件事的些许了解,悠悠地同长乐祁阳说了起来。

“若是正始年间朝中的大案,也只有那么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