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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狭路相逢

第四十一章狭路相逢

长乐祁阳听从衍之的吩咐,只在后排远远地缀着,尽力将自己同周围的小太监们同化得一般无二。

周围的这几个小太监都是衍之和水生千挑万选出来的可信任之人,自然对长乐祁阳的存在不会有半分怀疑,尽心竭力地按水生的吩咐不着痕迹地替长乐祁阳打着掩护。

因着这点,长乐祁阳的隐匿之术着实没什么用武之地,索性大大方方地站在后头,百无聊赖地在角落里帮忙擦擦柱子,递个抹布什么的。

先前皇帝仪仗进去的时候,长乐祁阳也是跪着低头迎的,没瞧见皇帝的模样,心里正遗憾得紧。毕竟不谈皇帝天下至尊,长乐祁阳年少之时,因先师裴先生与皇帝少年江湖闯荡之时有一段因缘,长乐祁阳算得上是听当年皇帝的江湖事迹长大的,待到裴先生过世、长乐祁阳踏足江湖,皇帝的江湖传闻更是不绝于耳,哪怕长乐祁阳再不关注朝政,也对这个年少即位、驱逐燕逆、有着雄才大略的皇帝多了几分了解。

可惜……

长乐祁阳心中暗道,却实在也没多少惋惜之情,毕竟现下长乐祁阳身在至阳殿中,若想见皇帝,自然有的是机会。一念至此,长乐祁阳心中那点遗憾倒也消失了去,干起活来也更上心了些。

水生安排的这几个小太监一瞧,总管亲自安置的贵宾都这么卖力,几个对视一眼,觉得也不能落了下风,于是便也越发积极起来,带动得这一片区域内干活的人都多了几分劲头。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至阳殿和其他宫殿不同,因为现下只有一个主人,因此并非每处宫殿都会点灯的,像与长乐祁阳一同的这些小太监,若不是今日皇帝还在殿中,这个时辰早就用过晚饭入各自的房中去了。

“长乐?”

长乐祁阳正发着怔,手下却未停下,闻言倒也坦然望了过去,却正是那几个小太监里的一个。长乐祁阳将抹布往旁边一扔,道:“何事?”

那几个小太监又是对视一眼,毕竟长乐祁阳是总管和水生公公亲自交办的重要人物,又颇有风仪气度,那几个小太监同长乐祁阳说话时,总有些拘谨,只是毕竟是衍之和水生千挑万选出来的人,面上仍是不卑不亢,只有些不可察的恭敬:“天黑得差不多了,水生公公吩咐若是入了夜,便将你带到主殿去候着,同小顺子调个班。”

长乐祁阳正等得百无聊赖,闻言眼前一亮,当即从软趴趴靠在柱子上的模样精神了起来,手在衣裳上随意擦了擦,兴冲冲道:“那便去吧,你们谁领我去?我刚……刚从御、御马监调过来,可不认识至阳殿的路。”

方才说话那小太监自觉走到了长乐祁阳前方,倒也不问什么,只是笑道:“我正要去主殿一趟,不如我带长乐一道去吧。”

衍之看人的眼光倒有几分可取之处嘛。长乐祁阳心里转悠过念头,倒也不怀疑那小太监,只慢悠悠地跟着小太监,穿过廊檐往主殿走去。

这般悠闲又光明正大地看宫中的景象,长乐祁阳倒还是第一次,看着远处宫内渐次亮起的灯光,长乐祁阳心中也多了几分感慨。

正这么想着,前面那小太监忽然停下了脚步,不仅如此,那小太监还连忙退到一旁,扯了长乐祁阳一把。长乐祁阳不明所以,抬头望去,才依稀看见前方拐角处正慢慢向这边移动的一行明明灭灭的灯火,在这个时辰,排场还这般大的,显然非那几位今日来探望顾轻尘的贵人莫属了。在心里赞叹了一声宫内太监的眼力,长乐祁阳也学着那小太监的动作,似模似样地躬身退到了一旁,待那行人经过。

那行灯光慢悠悠晃到了两人面前,本应毫不在意地一般晃过去,为首那人却忽然站住了,视线漫不经心地从长乐祁阳的头顶上划过,长乐祁阳头皮发麻,便只有将头低得更深,只盼那人看一眼便走了。

“怎的至阳殿也没给底下人配个灯的。”长乐祁阳听见顶头上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听着有些漠不关心的意思,还有几分莫名的叹息,长乐祁阳莫名其妙,却也不敢抬头,恨不得能伏倒在地上才是。

长乐祁阳心里正乱七八糟地想着,那声音又道:“公梁,你将灯笼给他们留一个罢,天色渐黑,内宦在宫中行走,若无灯火,确也有些不便。”

“殿下果真宅心仁厚。”又是一道声音应了,随后一个灯笼便从队尾放在了那小太监身边,小太监连忙跪下谢恩,长乐祁阳慢了一拍,也随之跪了下来,死死磕在地上,低着头一点也不敢出声,连余光也不敢多瞟一眼。

不管是顾凌天还是公梁光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顾凌天还瞟了那两个小太监一眼,公梁光甚至连余光也没扫过去,只是挥了挥手,便让宫人给顾凌天临时起意发的善心留了灯笼。

那行灯光慢悠悠地又渐渐远去了,直到感到面前什么人都没有,同长乐祁阳一道那小太监先从地上爬了起来,见长乐祁阳还跪在地上,便去扶了他一把,道:“那是端宁阁的三殿下,平素对我等这些内宦也算不错了,只是这灯笼……罢了。”小太监叹了一口气,却见长乐祁阳站起来之后,捏着拳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他见长乐祁阳脸色十分可怖,让人下意识一抖,当即噤了声,只默默拿起灯笼等在一旁,什么也没说。

先前听到公梁两个字,长乐祁阳还只以为是同音,但公梁光那道声音一出,长乐祁阳和公梁光相处了多少年,又有刻骨之仇,若是连公梁光的声音都听不出,那长乐祁阳还复什么仇?

公梁光,端宁阁……

长乐祁阳默默咀嚼着这几个字眼,心脏像是被捏紧一般,闷闷地呼不出气,楼外楼那些殒命的兄弟死前的样子在长乐祁阳的脑海里挥散不去,若不是此刻长乐祁阳内力尚未恢复,方才便会忍不住暴起将公梁光毙于掌下了。

在原地静默了半晌,长乐祁阳总算将心头的郁气压了下去,转头看向提着灯笼的小太监,尽力不往那灯笼看,以免又想起公梁光将这灯笼叫人放下的情形,只勉强对那小太监笑了一下,道:“无事,我只是跪得腿麻了,这便往主殿去吧。”

那小太监分明见他怒气冲天,此刻也只当做未知,真当长乐祁阳腿麻了一般,微笑道:“长乐今日站了一天,长跪是容易腿麻些。”

说罢,小太监便若无其事地提着灯笼,领着长乐祁阳往主殿去了,只留长乐祁阳一个人在身后,脸色阴晴不定。

之后一路无话,长乐祁阳同小顺子换了班,冲小太监拱手道了谢,便进了内殿。

皇帝刚走不久,若是之前的长乐祁阳怕还会惋惜一会儿,但现下的长乐祁阳却实在没那个心情,但待长乐祁阳进殿,却发现内室气氛之诡异,衍之的脸色,便是比起自己也不遑多让,但顾轻尘虽有些担心,却眼见得有几分欣喜,一时间,长乐祁阳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便只能默默坐了下来,三个人沉默以对,气氛越发凝滞起来。

终于,衍之长长出了一口气,颓然道:“也罢,你明日便要搬去,我还需同水生准备一番才是,毕竟养心殿那等地方,只有比现下的情形更险恶的,步步危机,但也并非毫无出路,一步步走着瞧吧。”

顾轻尘见衍之终于肯说话了,只管点头,自然没什么意见,这才看向长乐祁阳,语带兴奋:“先生,我吐纳篇已然走完一个周天了,现下感觉体内有股暖暖的气,舒服得紧。”

长乐祁阳平静地看向顾轻尘,没什么兴致地回道:“第一次运行周天便有气感,天赋倒不错。便先练着吧,我这些天也没什么好指导你的,你就自己琢磨便是。”

顾轻尘并不因长乐祁阳的态度感到挫败,仍兴致勃勃道:“自然不便多叨扰先生,也要多谢先生教导才是,先生若是缺什么药材或是器用,只管同水生说,在库房里任意取用,都是无妨的。”

长乐祁阳点点头,看向了衍之,衍之这才大梦初醒般,发现了长乐祁阳的情绪有些不对,便果断站了出来,同顾轻尘道:“那今日便先如此吧,你身上有伤,今日事情颇多,还是早点休息才是,长乐祁阳在你这边待久了也不好,何况他的身份和接下来这些天的安排,我还要同水生商议,这便先退下了,你有什么事,尽同外间值班的小太监说便是。”

顾轻尘应了,望向衍之时那关切的眼神倒不是假装的:“我自然知道,你也莫和水生忙得太晚,早些歇下,那些物事,我也用不了那么许多的。”

“我自然也是心中有数,你且放心便是。”

衍之同顾轻尘无奈地回了一句,便同长乐祁阳走出了主殿。

金陵的天黑得很快,虽刚入夜不久,现下已经完全是深夜的感觉了,风吹到人身上,也是令人瑟缩的。

衍之和长乐祁阳却都是脑中一团乱麻,被这冷风一吹,脑子里一个激灵,竟同时松了一口气。

听见对方的动静,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再开口时,衍之已轻松了许多:“如何?你有什么事,竟如此沉郁?”

长乐祁阳笑着看向衍之,方才同公梁光擦肩而过的郁结虽仍堵在心头,却已没那么沉重了,还有余力调侃衍之道:“我且不论,堂堂至阳殿大总管,不也烦恼不断么?”

“也是。”

听见长乐祁阳的回答,衍之失笑,看了看清凉的月色,忽然转头同长乐祁阳笑道:“我想到了一个地方,不如我们去那边议事吧,也好一吐胸中郁气。”

长乐祁阳闯荡江湖的意气忽地涌上心头,只见他衣袖一扬,抱拳在胸:“自是恭敬不如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