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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六皇子

第二十三章六皇子

那青年公子身姿挺拔,面如冠玉,虽身着一身朱衫,却仍有青竹般俊秀挺拔的风姿,腰间佩着一组古朴环佩,洒金腰带上镶着玉饰,远远一瞧便知其身份高贵,加之五官俊美非凡,打眼一看便叫人移不开眼。

那公子容貌太盛,倒让人忽视了他的装束,衍之痴痴看了一会儿,脑中闪过那小姑娘的影子,一下子便回了神,这才注意到那青年公子的装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再不敢看他一眼,连忙跪下请安:“奴才参见淮王殿下,淮王殿下千岁。”

发束委貌冠,身着皂缘中衣,肩上担着紫荷,袍下加了横襕,绣工精致,深衣朱红,带饰佩玉——这是本朝唯三品以上朝臣的朝服制式,而以青年的年纪而言,不可能是身居如此高位,衍之也并未听闻有哪位重臣如此年轻,唯一的可能,便是诸王。

本朝是诸王就国制,因此京中无郡王,唯一留在京城的,便是今上的几位已经封王的皇子。

按祖制,未封太子的皇子年满十岁便需封王,出宫入住十王府或者前往封地就国。只是如今尚未分封太子,因此皇帝的两位嫡子,也就是顾凌风和顾凌天尚未封王,也仍住在宫中,而在顾轻尘以下,尚未有皇子年龄足以封王的,这且不论。但其余几位皇子,除四皇子顾惜朝因林妃向来身体不好,封雍王后仍住在宫中外,被分封为兴王的二皇子顾默成、封了象王的五皇子顾成玉、六皇子淮王顾乐之以及与顾轻尘同岁的八皇子滕王顾月明均住在十王府中,平日里若无事,向来是不入宫的,因此就连衍之也未曾见过这几位皇子。

但就衍之所听闻的几位皇子传闻而言,兴王相貌较其余几位皇子而言,并算不得出众,而象王因与顾轻尘一般母妃早逝,向来有些畏缩,就算入宫,也只是往顾凌天与顾凌风二人宫中跑,断不会来顾轻尘的至阳殿,眼前的人显然是青年,那便不可能是滕王顾月明,唯一有可能的,便是六皇子,淮王顾乐之了。

顾乐之啊……想起宫人们谈及顾乐之时的遮遮掩掩,衍之心中苦笑了一声,有些忐忑。

正抱着小姑娘轻声安抚的顾乐之轻笑一声,这才像是刚看见衍之似的,冲着衍之抬了抬下巴:“起来罢。”

等衍之低声应是,站起身来,立在顾乐之面前时,顾乐之看衍之身形清秀,脸部轮廓十分柔美,顿时眼前一亮,心里有些痒酥酥的,对衍之的态度也柔和了几分,甚至亲自走过来:“抬起头来,你替本王找到了我这妹妹,本王还未曾谢过你,你便无需这般拘束,只是抬起头来说话便是。”

衍之心底暗暗叫苦,却碍于身份,不得不顺从地抬起头来,仍是垂眸,并不看顾乐之颇具迷惑性的脸,全然忘了之前自己是怎么看得入神的。

顾乐之嘴角一勾,本就美如冠玉的脸更显眉目如画,骤然生动起来,连顾乐之抱在怀里的小姑娘都看得呆了。

他摸了摸舅舅家的九娘的头,将她放在地上,再走近两步,葱白如玉的手抬起衍之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左右仔细看了看,甚是满意,收回手,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再走回去抱起九娘,刻意调整声线,以衍之恰好能听见的声音轻笑道:“本王的淮王府家大业大,开销甚多,又是个闲散的,没兼着什么差事,向来要比诸位皇兄穷些,这会儿也没什么可赏你的,但你毕竟有功,又替我安抚了九娘,倒不如本王向父皇讨了你去,叫你离开这笼子,出宫逍遥自在如何?”

顾乐之声音本就好听得紧,正是“月下金觥,膝上瑶琴,口口声声,风风韵韵”,泠泠如泉,幽幽如月,此时有意调整了声线,更显得低沉有力,朦朦胧胧,只让人不知不觉便被吸引,恨不得立刻点头才是。

衍之心里果真一动,却并非被顾乐之声音勾的,只是单纯被顾乐之话中之意吸引了。

顾乐之说这话是有底气的,在这宫里,也只有他能随心所欲,想说什么说什么,便是将朝政权柄视作粪土,皇帝听了,也不过训斥几句,向来不给他什么实质性的惩罚,这却与他的身份无关,要论出身,这位淮王倒比顾轻尘还要低上几分,其母不过是因生了皇子才有幸晋升为心嫔,连带母家也受了褒奖,实际上在朝中的话语权并不高,只是这位淮王并无夺嫡之心,相貌又生得极好,凭借个人魅力便能在这宫中中左右逢源,不管是诸位皇子还是皇帝都对他相当喜爱,是以别说衍之只不过是至阳殿总管,便是皇帝身边的近侍,淮王想要讨要,也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罢了。

加上出宫本就是衍之一向的心愿,如今听顾乐之这么说,自然免不了有些心动。只是……

不谈顾轻尘,便是顾乐之本人的性子便足以让衍之对他退避三舍。倒不是说这位淮王有什么折磨内宦为乐的陋习,只是淮王千好万好,却是一个只喜好男子的断袖。

从淮王将自己是断袖之事坦坦荡荡地闹得人尽皆知也未曾受到皇帝半点惩戒,便可看出其在宫中受宠程度。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对美人天然的纵容吧,京中甚至连他亵玩娈童,将金陵好几个有名的公子拉上床榻,也不过是诸位茶余饭后偶然提及,一笑了之的风流轶事罢了。

在这理学当道的天下,这位淮王竟硬生生活出了几分现代方有的潇洒肆意。

若只是平常相交,衍之倒不介意与顾乐之来往,只是现下,顾乐之却显然是看上了自己的容貌,其言下之意,自然不会是什么好心让衍之出宫的好话,闭着眼睛也知道顾乐之在打什么算盘。不过是想要“潜规则”的意思罢了,衍之前世也不是没有瞧过职场潜规则的事,连她自己也险些被上司提出要求,向来是对这种事一概拒绝的,此时不要说衍之还是女儿身,便是衍之真的是个小太监,也不会答应了顾乐之,顺了他的心意去。

一念至此,衍之便断然拒绝道:“奴才自然感念淮王厚爱,只是小娘子误入我至阳殿,奴才身为至阳殿总管,自然不可置之不理,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又如何担得起淮王的奖赏。”

顾乐之虽然风流,却并非荤素不忌,也不是霸王硬上弓的类型,此前宫中也并非没有小太监拒绝过淮王,其后也没见得淮王再出手教训,衍之赌的就是顾乐之这份意外的坚持,再者,衍之方才的话虽不长,却包含了三层意思,一来直言拒绝淮王之意,二来将前因后果说得清清楚楚,将自己的作用一言抹消,自然无从赏起,三来,衍之暗示自己身份,若是顾乐之不想同顾轻尘起冲突,便不会再强要衍之。

听见衍之的回复,顾乐之果然虽有些遗憾,却并未强求,倒不是他不愿与顾轻尘争这一个小太监,只是顾乐之向来通情达理,断袖分桃一事本就小众,也不是次次对方都肯的,虽然他也喜欢美人,却实在讲究你情我愿,向来不会勉强美人心意,不过,若是美人自己愿意,他便不会管对方什么身份,小太监也好,哪怕是金陵几大世家嫡系子弟,顾乐之也不会有所顾虑,哪怕事后麻烦无穷,也定要满足美人心意,先结了这鱼水之欢再说。

某种意义上,顾乐之若是知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怕是要将汤显祖引为毕生知己了。

既然小美人不愿,顾乐之便失了兴趣,意兴阑珊地抱着九娘准备转身离去,只是道:“七弟倒是好福气。既如此,本王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今日你这至阳殿总管帮了本王一次,那本王便记在至阳殿头上,来日再来瞧七弟,到那时再还你一礼。”

衍之倒没想到顾乐之竟有如此人品,心道,怪不得他能在宫中上上下下都混得开,除了断袖和风流了些,竟没人说过他半点别的不好,便也点点头,施了一礼,道:“殿下好意,奴才记下了,自当转告孝王殿下。奴才恭送淮王殿下。”

待顾乐之走远,衍之才长长松了一口气,看看天色,估摸竟也有半个多时辰,自己不过想要只是出来走走,至多一炷香便归,谁知竟碰上这档子事,平白耗了不少时间。这几天新鲜出炉的工作狂衍之心中懊恼,连忙向方才来的方向走回去,心里盘算着时间,看今日还能再与几个人套话。

刚走了两步,衍之忽然停了下来,在原地愣住,一动也不能动。

原因无他,只是不远处,正站着原本在书房苦读的顾轻尘,却并未开口唤她,只是在那静悄悄站着,看着衍之,一句话没说,也不知站了有多久。

仍是委貌冠,朱红深衣,却不知怎的,刺得衍之的眼睛有些发痛。

看了半晌顾轻尘的身影,衍之先是疑惑,而后心里莫名一虚,盘算了一下方才的对话,自觉并未有过错之处,这才松了一口气,慢慢走近了顾轻尘。

此时的衍之却并未发现,虽然还是她心中的孩子,顾轻尘却已经能带给她连顾乐之都未曾带来的压力了。

日渐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