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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1 / 2)





  “众位大人辛苦了,在下为翰林画院待诏,奉圣上之命临摹画作,耽误了些时间,让各位劳神,好生过意不去。”

  洪轩认出是他,长眉一凛:“原来是徐大人,请问大人手中为何物?”

  “洪指挥使,这……不过是在下的拙作。”

  “徐大人过谦了,”洪轩皮笑肉不笑,“久闻徐待诏技艺超群,极得圣上赏识,遗憾咱们这些粗鄙之人无缘欣赏,而今巧遇,可否让弟兄们一饱眼福?”

  他话说得客气,打开检查之意已无须多解释。

  徐赫早在心底拿他摩擦地板一百遍。

  但对方身为内卫副指挥使,官职比他高出数个品阶,且宫廷及周边皆在其负责范围内,若要细查,他根本不能推拒。

  其时风狂雪冽,徐赫收了伞,挪步至避风处,亲手展开十数张叠起的一卷小画,递至灯下。

  洪轩翻身下马,脸上挂着淡淡笑意,双手接过画作,翻了几页赞叹了两句,交还后又示意他拿出别的画卷以供“观赏”。

  徐赫烦不胜烦,又拿出一卷,垂眸道:“此为临摹之作,让洪指挥使见笑了。”

  弱光之下,洪轩定睛细看,忽然脸色微变。

  徐赫观察敏锐,猜想对方已看出端倪,急中生智,假装卷起原先那批画时手滑,未裱过的原图散落风里,吹得到处都是。

  “哎呦!我的画!”他连连顿足,展现出一副心疼得不行的苦瓜脸。

  “怎么回事!”

  翰林画院门口的两名守卫均知画师们极其爱惜自己的作品,纷纷抢上前帮忙拾起,抖落上头的雪粒,又对徐赫作了一番安抚,还劝了洪轩几句。

  “徐大人日以继夜,画画了好些时日,毁了岂不可惜!”

  “洪指挥使,您若想向徐大人讨教,不如换个时间?这大晚上又是风又是雪,乌灯黑火的……啥也看不清呀!”

  如此一来,倒显得洪轩无故拦截、逐一细阅的举措十分蛮横无理。

  徐赫趁机夺过他手上的“临摹之作”,连同守卫拾掇好的那些匆匆卷在一起,塞进油布里。

  薄唇紧闭,眼中委屈之情更浓。

  洪轩没辙,只得软言致歉,放他离开。

  徐赫也懒得跟他迂回曲折地说客套话,裹紧披风,融入风雪暗夜。

  足下踏雪,如踩玉屑,步步皆有铮铮之音。

  *****

  洪家曾保存过《万山晴岚图》第五段数十年,洪朗然对绘画无兴趣,洪轩却自幼看得眼熟。

  方才那几幅构图奇特的画作,内容与晴岚图颇为类似;技巧手法,墨色质感,竟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他几乎怀疑,这姓徐的画师,已将皇帝所藏的真迹裁开,偷运出宫。

  可毁掉好好的一幅佳作,能否拼接如前?此举为了什么?

  他没忘记父亲离奇的嘱托——如见此人,当作不识,别为难对方,能帮则帮。

  自诩功高、目空一切的父亲,竟然对他说出此等不合情理之言!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了父亲的叮嘱,因而适才虽心中生疑,他没公然道出。

  回过神后,洪轩翻身上马,按照原计划带队绕行至东门,每往前一尺,疑虑便加深一丈。

  毕竟,那名姓徐的画师,武功颇高,哪有理由连珍视的画作也拿不稳?

  不惜牺牲自己的力作来转移视线,并快速抢回他手里的?

  声东击西之计,未免太明显。

  洪轩念及此处,下令让部下继续前行,自己则骑马奔赴城东,赶往澜园所在。

  除夕锣鼓喧天,夜市灯如昼,又有禳祭鸣,百人鸣锣、击鼓、执杖,踉跄跳舞,逐驱逐疫鬼。所幸澜园处于热闹边缘,道路畅通无阻。

  躲在上回打斗的巷子,他静候片晌,果不其然,不到一盏茶时分,极轻踏雪声飞速而来。

  他还没来得及探头张望,灰色人影已跃过墙头。

  只听得内里有人悄声发问:“是先生?……请随我来。”

  依稀是阮姑娘身边那名身法轻灵、长得尤为眼熟的丫鬟所言。

  这徐姓男子,夜探香闺,熟练至斯!且有佳人的贴身丫鬟照应!

  取画之事……是阮姑娘授意?

  洪轩沮丧地用双手搓揉冰冷的脸额,怅然若失。

  他呆立良久,牵马从后巷撤离,踏进不属于他的欢庆声中。

  漫长巷陌中的落寞足印与马蹄印子并列铺展,遭新雪遮盖,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唯独深浓惶惑,交叠着惊忧与感伤,随风飘散于冬夜角落。

  明日,将是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