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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淫梦·上(1 / 2)





  几十年前荆水改道,原本荒凉的山下村逐渐变得热闹起来。刚入秋的时候,已经演变成云梦重镇的山下镇里来了一群道士,说是又到一年荆水泛滥之际,他们特地从四面八方赶来这云梦大泽,增添香火,来祭拜那云梦大君。

  我家的客栈就在那山下镇最繁华的街上,那群道人熙熙攘攘的进了,却在看见价格的时候又吵吵闹闹夺门而出,我坐在二楼瞧他们那股子穷酸劲儿,皱了皱鼻子,正想挤兑几句,就听见有人撩帘进了屋,“小姐小姐,夫人唤您呢。”

  我摆摆手,“我娘叫我多半是为了前几天那事儿,不去也罢。”

  不用我那侍女小鹃开口,我便知道我娘肯定是看见隔壁布店老板的闺女抱着儿子回家省亲,这生了羡慕嫉妒恨的心思,又要念我了。

  我今年十八岁了,按理说早就应该是那结婚生子的年纪,可是也不知怎的,家里安排的两叁门亲事不是那未婚夫夭折就是结婚前夜新郎带着心上人私奔了,一来二去我成了这山下镇的笑话,谁都知道那月明楼的大小姐是个嫁不出去的。

  我拨弄着算盘珠子,心里正盘算一会儿怎么找个由头跑出去躲一躲,却听见又有人撩开帘子进来了,“侍月!”

  那中气十足的,吓得我赶紧扔了算盘,跪在地上——原来是我那盛怒之中的娘登门骂人来了。

  “你说说你,天天拨弄那算盘珠子干嘛?”我娘张口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数落,还未等我开口,便又开始,“我让你也同那布店家的彩凤一起去娘娘庙里求求,你怎么就是不听,啊?你看人家彩凤,刚嫁过去没多久就生了男丁,咱们这山下镇,别的不灵,结亲送子娘娘最为灵验,怎么就你不争气?!”

  我一脸嫌弃听着我娘数落我,这话从小到大说了几百遍几千变,我都快背下来了,紧接着你看吧,又要哭我那短命的爹了——

  只见我娘嗷的一声扑在榻上,“可怜你爹走得早,为娘的拉扯你这样一个姑娘长大,受得多少欺负,还不就是想着你能嫁到一个好夫家,能够安安稳稳的?”

  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娘真的是百年不带变的。

  我跪在地上偷偷揉着膝头,反正跪一跪等我娘消了气就好了。

  “从今以后,你不许老来客栈里!大姑娘家的天天抛头露面的像什么话!”我娘这又要给我立禁足令,我寻思了,大不了过几天就好了嘛。

  小鹃跟在我身后叭叭的走着,她个子小,尚且还是个十叁四岁的小姑娘,跟不上我的步子。

  我下了楼,却迎面撞上个黑袍加身的公子。我只当他是来住店或是吃饭的,便福了福身子,让到一旁去。

  这山下镇在华容山下,是那云梦大泽方圆百里最大最繁华的镇子,然而更多的,便是那去华容山求仙得道的道人们了。

  传说华容山上有神仙,那地界常年仙雾缭绕,是个清修的绝佳地点。可是我从小在华容山下长大,从未见过有什么仙人,连那些所谓的神迹都没见过,唯独知道的,便是镇上有那一座娘娘庙,说是求子纳福很灵验,好多许久不曾有子或者夫妻之间有那难言之隐的小媳妇去拜了送子娘娘,都会有好报的。

  我压根儿没进去过那娘娘庙,一是我觉得烧香拜佛没什么用,二是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也并没有很想嫁人就是了。

  我正低着头往客栈外走,忽然听见有人在我身后出了声——“这位姑娘请留步。”

  我一回头,看见那位黑衣公子正叫我,仔细一打量,还是个俊人儿呢。便住了足,开口问,“公子好,请问公子有何吩咐。”

  “请问这山下镇,可有一座娘娘庙?”他盯着我,这人眼珠可真黑啊,好似浓墨一般。

  只是问的这地界……我心里多少有些尴尬,“有的,就出了这个客栈,沿着大街一直走就到了。”

  他站了站,仔细打量我看了几眼,让我心中颇有些不快。可是我自小在这客栈里出没,见过太多来自五湖四海的奇人异事,这黑衣男子打扮不似中原人,一头黑发编了几股辫子,辫子上还挂着玉珠似的发饰,这打扮我可没见过,好生稀罕。

  他打量我,我便打量他。我娘说过,若是那女子在别人打量的时候羞了怯了,男人便会更加大胆调戏自己,他好似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过唐突,便笑了,浓墨一般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姑娘,冯某初来山下镇,不知姑娘可否为我指一指路?”他抱了抱拳,轻声问。

  小鹃在身后拉了拉我的袖子,“小姐……”

  我知道她定然是在提醒我切莫相信陌生人,可是今日我刚受了母亲一通气,又想到这男子是往那该死的娘娘庙去,便挺胸抬头,“正好我也要去那里,不如你我同去。”

  “冯某在这先谢谢姑娘了。”那男人道了个谢,跟在我身边。

  山下镇的人们见了我身边跟了个男的,大多好奇的看着我们一行人。

  小鹃在旁边紧紧拉着我的袖子,生怕那自称冯某的家伙把我给拐走了。

  可是那黑衣男子离我保持友好距离,我亦不是那以貌取人之人,断然不会因为美色当前就失了心智。若说我程侍月人生第一大目标是什么,不过是一夜暴富罢了。

  我从未见过我爹,用我娘的话说就是我那短命的爹死得早,还未等我出世便一命呜呼。她一个官家小姐明明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了守下爹留下的那点产业差点一夜白头。

  我怎能不知道我娘辛苦,当然也就明白她这十八年来,为了这月明楼,为了我,付出过多少。能说的不能说的,也就如此罢了。

  她总想要我成长无风无浪单纯如同一张白纸,却不知早早在我八岁时,晚上睡不着觉在院里乱逛,看见府里沉默寡言的陈管家进了娘亲的屋,一直等到弦月高挂也没出来。

  我到是不厌恶陈管家,他是母亲府里带过来的人,自小陪母亲一同长大。

  我听那些个老嬷嬷说,陈管家这人是极好的,性子温和,做事也利索。这些年兢兢业业的,是母亲的左右手。

  只是我多少有些不解母亲为何不像其他没了丈夫的小寡妇一样守着牌坊过一辈子,偶尔我去爬墙头,听见母亲娇艳欲滴的声音在寝室里响起,不知道陈管家有何本事将那样凶巴巴的娘亲化成绕指柔,我托着下巴纳闷的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

  直到有一天厨娘的二女儿无缘无故大了肚子,被厨娘打得快要滑了胎,娘亲冲出去抱住那二姑娘,差点挨了厨娘的鞭子,厨娘嚷嚷夫人你就让我打死她吧,打死她这个荡妇淫娃吧。

  娘亲却冷脸笑了声,瞥着眼说,“天下女人皆淫,你又怎能保证自己没有那些个淫心思。”

  那会儿我忽然觉得我那瘦小的娘其实还挺厉害,怪不得短短十来年,这月明楼就成了山下镇最大的产业。

  ——“这娘娘庙,看起来好生小气。”

  我同他到了娘娘庙,却未曾想到,他却如此开口。

  我挑眉,“怎么,您是特意来看这娘娘庙的?”

  他抱着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冯某听闻这娘娘庙是云梦大泽方圆百里最灵验的一座,便想来看看,不知里面供奉的是哪位神仙?”

  我摇头,同他一同往里走,“不知,我也是第一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