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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若故人19(1 / 2)





  梦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初次见到少年时的岁月。

  幼年的叶孤鸿是一个有点调皮的孩子,在子嗣并不繁茂的叶家,他父亲到了三十岁才有了他,自然是十分珍爱。

  直到某一天,他被领着去了白云城主府的书房,父亲告诉他,从此以后,他将要在那里念书。

  那时他多大?七岁?还是八岁?

  因为先前已有母亲为他开蒙,四书五经都读了一些,加之天资聪颖,他便很有些自傲的回道:“父亲何必专门送我去那儿?孩儿自觉在家中念书便好。”

  然后父亲便告诉他,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一个堂哥在七岁时早把四书五经读完了,还是跟着这个师傅念了书。

  再然后,他便见着了那位堂哥,那就是当时还是少城主的叶孤城。

  清冷的少年身穿白衣,大把墨也似的黑发用白丝带束成一把垂在身后,他站在一棵树龄过百的油杉下,阳光透过树叶零碎的撒在他的发间。

  他的身旁有一只受伤的年幼赤麂,而少年正不急不缓的为小赤麂敷药、上绷带,眼眸低垂,仿佛是来自某座深山的神仙子弟,神色安宁又温缓。

  他看那时的堂兄看呆住了,待堂兄看过来,清清冷冷的眼里清澈如透明的浅海,好看的紧,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就摔倒在地上,把脚给扭了,咬了一嘴泥,狼狈得很。

  后来堂兄过来问了他姓名,得知他是堂弟后,就背着他回了家。

  那是别人都没有见过的叶孤城,也许他的沉默与冷淡永远不变,也许后来成为南海群剑之首的他拥有他人无法理解的寂寞,也许在家族责任的束缚下他要踏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可少年时代的他也会对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伸出援手,也会背着冒失摔伤的堂弟回家。

  那也是叶孤鸿离自己的堂兄最近的时候,往后,他再也没有与对方这么亲近过。

  仰慕吗?那是肯定的。

  想要追逐吗?当然会想,但心里又隐隐明白追不上,那样的人,想要和他并肩太难了。

  唯一一个可以和其并列的剑客,成为了杀死他的人,却保下了对方的自尊和全尸,让自己心里感激。

  于是等到在客栈里见到那少年时,虽然心里感到讶异,却也没有看到鬼神时的恐惧,甚至还有点欣喜,若非还有老刀把子的召唤,他早就上前去和对方打招呼了。

  至于再后来的事情……

  叶孤鸿一个激灵醒过来,等等,他晕过去之前,是不是看到过一些不得了的东西。

  他猛地睁眼,往旁边看去,却见窗外晨光微熹,才在梦中见过的人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拿着一块手帕细细擦一指节大小、玄黄带红锈的铃铛(那是钟),先前他见那铃铛是佩于对方脖颈处。

  叶孤鸿看了一阵,不知不觉又痴了,少年背对着他,似乎也没察觉到他醒了,仍不紧不慢的擦铃铛,清瘦纤细的背影,仿佛时光倒流。

  要说好看,他哥真的是从小到大都好看,数遍整个南海都没比他更好看的了,冰肌玉骨之容、霞姿月韵之貌,哪怕一个背影都好看得不行,遗憾的是对方后来续了须……所以叶孤鸿当初才能一眼认出对方,实在是这么好看的人,除了他哥不作他想。

  过了一阵,洬云把铃铛(那是钟)戴好出了门,叶孤鸿也不知道对方要干嘛,躺床上琢磨了一阵,就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他连忙合上眼睛装睡。

  接着他就感到一股油腻的味道凑近,然后一阵金属敲击的声音响起。

  哐!哐!哐!哐!哐!……

  叶孤鸿当即吓得鲤鱼打挺跳起来,脑门砸床梁上,又捂着脑门蹲下去,他哀怨的往旁边看去,就见堂哥左手持锅,右手持铁勺站在旁边,一脸无辜,仿佛一个才做完游戏心满意足的孩童。

  那锅应该是才炒完菜没多久,所以才有股油腻腻的味道,怕是还没洗呢。

  “已经醒了就别赖床了,去洗漱,你之前在阴间那阵染了些阴气,我方才去外边找了红鸡蛋,还泡了符灰水,你吃完就没事了。”

  红鸡蛋本就起源于辟邪禳灾的巫医之术的运用,且鸡为百禽之长,认为其具有镇伏妖魅的作用,《春秋解说辞》云:“鸡为积阳,南方之象,火阳精物炎上,故阳出鸡鸣”,还有些地方会在特定的节气服食鸡蛋,避免病疫入体。

  现代玄学界将这种法子称之为“吃蛋保平安”。

  说完,洬云又出了门,他还要把锅还给这家客栈的厨子呢。

  第一次看到堂兄手里提个锅子、耳朵还残留“哐哐哐”的叶孤鸿:“……”

  这是他哥?

  等打理好自己,吃完摆桌子上的红鸡蛋下楼时,叶孤鸿一眼就瞧见洬云蹲院子里,手里撒着馒头屑,周围一群鸟雀叽叽喳喳的,旁边还有个看起来五六岁的、白嫩嫩的小胖妞也蹲着,小手不停地把馒头掰成屑。

  这是在……喂鸟?

  他站的远,只看到堂兄一边抛馒头屑,一边说些什么,那些鸟雀也渐渐安静下来,然后一只最大、羽色最鲜亮好看得鸟蹦出来,在他面前喳喳喳了好一阵子,又退开,接着另一只羽色鲜亮的蹦出来喳喳喳。

  等几个馒头都掰碎扔完了,该听的情报也听完了,那只羽毛最鲜艳的鸟飞到洬云肩上,尖尖小嘴在他面颊上一碰,整只鸟羞嗒嗒的“叽”了一声,刷拉一下就飞走了。